上帝的发髻——豆瓣书评

2024-08-12

上帝的发髻——豆瓣书评

1.上帝的发髻——豆瓣书评 篇一

在我初次撰写本文的那些天,我在校园散步时读到一则讣告,本校一位退休工人在家中去世,享年104岁。讣告特别提到,他生前是一位淡泊、俭朴的老人。我在对他油然升起敬意的同时,也产生一丝惊讶,我从讣告中得知,他与我同居一幢宿舍,而我却对他一无所知,甚至素未谋面。

我由此想到另一条死讯,1月15号,全世界的重要媒体都竞相报道了一条来自古巴东哈瓦拉的消息:

一个叫格雷戈里奥富恩特斯的渔民病逝,享年也是104岁。同时配发的,还有他的照片,棒球帽下,一张苍老而快活的脸。一夜之间,这个死去的老渔民成了继菲德尔卡斯特罗和切格瓦拉之后,最广为人知的“古巴人”。

他曾创下何种丰功伟绩而能享有如此的哀荣呢?没有,他仅仅是一介普通的渔民,就像我那位104岁的老邻居一样平凡,或者说,就像海明威《老人与海》中的老人圣地亚哥一样普通。

但关键之处也正在这里:富恩特斯恰好就是圣地亚哥的原型。《老人与海》也许是整个欧美文学中迄今为止最伟大的一部中篇小说,当它为海明威赢得1954年诺贝尔文学奖之后,富恩特斯就和圣地亚哥一起名垂不朽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19代末,海明威在海上邂逅富恩特斯,后者向他讲述了自己21岁时捕获一条1000磅重的大鱼的经历。这段经历成为一颗种子,植入海明威的体内,在20多年之后,他写出了《老人与海》。如果富恩特斯真是小说主人公原型的话,那么,这20多年的光阴已经把他变成了一个小说中“枯瘦干瘪”、“颧骨上有些皮癌黄斑”的老头子。

这会使人有些怀疑,《老人与海》的真正主角真就是富恩特斯吗?

1961年海明威吞枪自尽之后,富恩特斯由于过度悲哀而无法出海,从此在家中接待来自全球各地的游客,讲述自己捕获大鱼以及和海明威交往的故事。这是一项收费服务。今年暑假我曾去泸沽湖旅游,听摩梭末代王妃讲述往事,明码实价是一人二十元钱,富恩特斯的收费想来也应该不低。反正,他以此积累了财富,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靠抽哈瓦拉雪茄、喝朗姆酒和看漂亮的姑娘,又乐陶陶地生活了近半个世纪,最后大概是含笑而卒吧。从他的身上,我们可以找到一个关键词,这就是“不朽”。

是什么东西让这样一个老渔民得享不朽的呢?是文学。

在这颗有人类居住的星球上,文字是最不朽的,比石头都还要永恒。一块石头通过文字的描述,可以成为在山崖上展览千年的神女峰、望夫石,即便在风化、坍塌之后,人们也会借助文字重新塑造或者重新指认。在古代的建筑中,幽州台、黄鹤楼、岳阳楼、滕王阁也许是最为著名的,不过我们可以设想,沿着中国的长江、大湖,不晓得曾兴修过多少这样的建筑,它们在时间的风雨和兵燹中沦为了废墟,而唯有幽州台、岳阳楼、南昌滕王阁这样的建筑才得以代代重建,因为李白、崔灏、范仲淹、毛泽东的诗词文章赋予了它们死而复生的神性,换一句话说,它们已经不是登高览胜的土木之身,而成为某种唤醒记忆的道具,和与天下同悲同喜的情怀、故人远去的背影、秋水长天的景色,融汇为了不可分离的整体。

一个有趣的事情是,今年冬天我回了一次阆中老家。阆中是一座地道的古城,嘉陵江三面环绕,北边的玉台山腰,也矗立着一座滕王阁,和南昌的滕王阁一样,都出自唐高祖李渊第22子、滕王李元婴之手。据记载,当时南昌滕王阁规模甚小,而阆中滕王阁巍然宏丽,但所不同的是,前者流芳千古,而后者声名不出蜀中,原因很简单,王勃才华横溢的《滕王阁序》写的是南昌。这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大概在曹丕说出“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之后,追求不朽就成了中国文人的一个理想和一种焦虑。面对河山的兴废沧桑,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的文人看到了“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土丘”,也体会到能够超越时间而存在的,只有他们为此而吟哦的诗行。

“故垒西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诗歌、文学,就是映照历史废墟和人们心灵的月光。公元1172年,喝醉酒的陆游于细雨中骑驴入蜀,在剑门关口他有过短暂的伫足,阴沉的天空和嵯峨的群山让他有了些眩晕和怅惘。这个一生都在牵挂家国、功名的中年知识分子发出了一个疑问:

此身合是诗人末?

他没有找到答案,而这句诗这个疑问却从此流传下来,成为了后世文人怅惘和把玩的一个源头。

我们为什么而写作呢?文学的价值何在呢?就实用性而言,纯文学就跟月光一样,根本就没什么价值。阳光带给我们光明和温暖,万物因此而生长。没有月光,生命照样生生不息。但我们可以设想,没有月光的夜晚,是漆黑的,没有梦想的,也许肉体依旧存在,却没有了心灵的位置。文学是为安置心灵而存在的,又仿佛是《红楼梦》中那块女娲补天剩下的石头,它是无用的,却正好用来铭刻虚无的东西:人类短暂的幸福和永久的哀愁。

法国《解放报》曾经向全世界的300个作家提出同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而写作?”

回答却是完全不同的。说得大点,是为了改造社会,说得小点,是为了讨朋友喜欢。这都没有切入最本质的部分,因为言说的困难,也许是有意的回避,——真正的作家,仅仅是为了个人的记忆而写作的。

记忆是对往事的追怀,它可以浓缩为一首伤感、含蓄的小诗,“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也可以具有天堂般的长度,比如《红楼梦》、《追忆逝水年华》。在记忆的撩拨下,想像力可以恣意蔓生,无穷无尽,比如福克纳丛林般的南方小说,马尔克斯天马行空的《百年孤独》……文学家总是背对未来、面向过去写作的,这一点恰好与自然科学家背道而驰:科学拥护进化,文学耽溺沉湎。当新时代到来的时,文学家都心怀疑惧,而为记忆中的生活吟唱挽歌。

回到海明威的《老人与海》。这部小说其实只讲述了一个简单的故事:

一个老渔民在持续四十天的不走运之后,捕获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大鱼,但后来成群的鲨鱼赶来把鱼肉啃噬一空,老头子运回岸的,只是一具巨大的鱼骨。就一般的意义上说,这是别人的故事和别人的记忆。但这个认识是初浅的,是皮相,是我们能看到的冰山浮出水面的八分之一。那隐藏在水下的部分,才是这个故事的本质所在,它们是海明威卓绝的叙述技巧、只属于他本人的心灵创伤和无法释怀的个人记忆。

上一篇:2015最新工作总结开头语下一篇:锦程教育培训机构计划书

热搜文章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