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如烟散文

2024-08-30

回忆如烟散文(共6篇)

1.回忆如烟散文 篇一

一岁岁清明,又近清明,这是父亲走后的第十个清明节,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父亲。曾经有段日子,只要有人提到父亲,我的心都会痛,咬着牙让泪水往肚里流。在路上,遇到蹒跚漫步的老人,总要注视很久,想着父亲或许又回来了。夜里,压抑不住涌流的泪滴,涓涓成河,枕巾湿透。我多希望有灵魂的存在,拉近我与父亲的距离,满腔悔恨无所寄,空留哀思付江流。父亲的过逝,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每次祭奠父亲,我都不敢说话,我一直在骗自己,父亲还活着,他正在外地旅行,说不定哪天就会回到我的身边,还会牵起我的手,带我去散步。哀伤的音乐一圈圈在空中盘旋,是我无声的呼唤与父亲的回应。清明的到来是那样的并不可喜,细细春雨下,我麻木地随着人流拾级而上,缓缓走进坟茔累累的山谷。住脚的一瞬,内心深处的疼痛愈来愈烈,悔恨愈来愈浓,像这山上的乌云紧压着我,难以挣脱。心不再是空的,装的全是痛楚;不用抬头,亦知道要面对的,是那块沉甸甸的石碑。香烟缭绕,纸钱翻飞,种种往事,蓦地涌上心头,不禁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可怪的是,在从小至大的成长历程里,我独记得一个镜头:在一间小黑屋子里,父亲用他那双粗糙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说:“三儿,你就给他们低低头,认个错吧!”他那唦哑颤抖的嗓音,至今仍回响于耳,他那浑浊凄惨的眼神,至今仍令我惶恐入梦。如果,此时此刻我能在父亲的墓碑上留字,我会刻上“悔恨莫及”四个大字。纵有千里眼,也难见父面。跪在漫漫烟雾中,用手指细细抚摸墓碑上镌刻的“慈父曾汉卿之墓”几个大字,冥想着父亲在那边的孤寂与悲凉。我低着头,眼里淌着泪,心如刀绞,默默地说:永别了,生我养我的父亲!安息吧,疼我爱我的父亲!那年侄儿放假回来。我病后虚弱,要侄儿陪我上坟。下山时,他问我坟墓里躺着的是谁?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想要知道的,无非是那个人的相貌和为人。但关于那个人的相貌,我无法向他加以描述。因为遗憾的是,那人活在世上七十多年,竟没有留下一张照片,后来找到的,仅有他的一张身份证,但身份证上的那个样子,怎么能传递一个人的一生呢?我告诉侄儿这是爷爷的坟墓,他问我爷爷是怎么死的?这墓里还装有什么?可是,我怎么能够说得清楚呢?我所能够告诉他的是,这坟是座空坟,墓穴里什么也没有,只放有爷爷的一张身份证和一顶他曾经戴过的蓝色的工作帽。而身份证上的那个人,那个在你小时候疼你抱你的最爱你的爷爷,已经失踪十多年了„„二1991年7月23日,是我永远难以忘记的日子,父亲就是在那天晚上失踪的。那天黄昏,父亲把两张竹床从屋里搬到屋外,顺墙摆在屋檐下,摆得平平稳稳的。接着到厨房提了两桶水,泼洒在竹床下面及周边的水泥地上,给那被骄阳烤了一天的地皮降降温度。然后,用抹布把竹床擦得干干净净。自退休以后,他特别喜欢做这些诸如劈柴禾、生煤炉、烧开水、修理桌椅板凳之类的小事情。哥哥姐姐在外地都已成家立业,老家里仅剩我们四人相依为命,母亲、小妹和我,已然适应父亲的这些习惯了。盛夏时节,每当天色黑尽以后,小巷的路灯便渐进放出昏黄的光亮,白天炎热空寂的巷弄也渐进喧闹起来,楼上楼下、各家各户的竹床都搬了出来,摆成了一排排、密匝匝的竹床阵。每到这时,我和小妹就会各自架起双拐,从屋里慢慢挪到屋外,爬上竹床,与邻居一块儿摇着蒲扇聊天、打扑克、下象棋,惬意地消度酷暑。那晚特别闷热,小巷里没有一丝风。父亲是光着上身出门的,下身穿一条黑布短裤,脚上穿着一双塑料凉鞋,手里拿着一把黑纸折扇,光脑袋,其它什么也没带,就这么潇洒地出门了。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临走前,他的神态平静祥和,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当时就我一人在屋里,正陷在一本名叫《生活在别处》的书里不能自拔。父亲经过我身边时轻声说:“三儿,到竹床上去乘凉吧,外面凉快些。”我头也没抬地应道:“好的,过一会儿我就出去。”后来才知道,这是父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次日一早,我听到邻居小发在屋外和母亲说话:“曾奶奶!昨晚可真热啊,收音机都报40度了。”母亲应道:“是啊,确实太热了!我活了一大把年纪,也没见过这么热的。”小发使劲地摇着扇子说:“您不知道吧?江里发了大水呢,船码头的水面,都高过滨江大道的路面了。对了,昨晚我还碰到曾爷爷的咧!”母亲说:“你在哪里碰到他的呀?这死老头子玩得一夜都不回,不知道他又跑到哪家喝酒去了。”小发答道:“在一元路滨江公园门口。昨晚我和几个同事到江边堤上去乘凉,玩到转鈡才回来。我们出园,老爷子进去,我看到他喊了声曾爷爷!我跟他就隔三米远,应该听得到的。谁知他理也不理我,径直往里头走了。他往天不这样的,昨夜晚他是不是有点怪?”后来才知道,小发是父亲所见到的最后一个熟人。第三天,母亲和我开始着急了。先是到叔叔和姨妈家去问,然后托他们到所有的亲戚、朋友、同事家去寻。我们四处奔波,贴启事、登广告、上电视台、报告公安局,只要能想到的都试过了„„如大海捞针一般,却查不到一点线索。真奇怪,活生生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无影无踪、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母亲和小妹终日以泪洗面。我满腔的悲愤无处发泄,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夜深人静时去街头游荡、寻找。几年以后,当我再仔细地回忆父亲当年失踪的情形时,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自私,多么的麻木不仁。如果当时我对父亲多一点点的关心,也不会对于他的痛苦没有一点察觉的。时过境迁,悲哀像一块冷却的铁,虽还压在心头,但已失去当初灼痛的热度了。因此,现在能够沉重地、但冷静地想想他的命运。三父亲出生于穷苦农家,没上过学,自幼在乡下放牛,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那年乡下大旱,地里没有收成,爷爷托人把11岁的父亲送到城里当学徒。父亲做事勤快利索,忠心耿耿服伺师傅师娘,吃了很多苦,终于学到一手做白案的好手艺。满师后,父亲到一家餐馆打工,还将弟弟从乡下带出来,跟他一块儿做白案。抗战胜利后,街面上逐渐热闹起来,父亲和叔叔商议着搭伙开个店。他俩在马路边租了间四尺宽的小门面,支起火炉和案板,找老乡赊了一袋面粉,开了一家卖生煎包子的小店。解放以后,父亲和叔叔把小店捐给国家,积极参加社会主义建设,在单位里兢兢业业地做事,干干净净地做人,深得领导和同事们的好评。小时候,我曾听父亲自豪地对朋友说:“凭自己的一双手勤快做事,就能养活一大家人!”父亲为人诚实厚道,说话有礼貌,做事守规矩,待世人都很好。有礼貌到什么程度?见什么人都言必称您。除小孩以外,上至老人,下至比他小几十岁的年轻人,他总是恭敬地招呼道:“您吃了么?”“您走好!”也许,这和他做了一辈子的服务行业所养成的职业素养有关。守规矩到什么程度?可以说他参加作几十年,从未迟到、早退过,从未请过一次病、事假,就是生了病,他也一定要坚持到休班那天才去看医生。父亲的诚实几乎到了迂腐的程度。1975年,我瘫痪了住进医院。他去病房探视我,邻床病人问他,您老高寿?在哪儿工作?赚多少钱?像派出所查户口似的。他居然老老实实地告诉那人,生于1915年6月30日,在时寿居餐馆工作,每月工资49块5毛。父亲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记得暑假,9岁的我到他当时工作的农场去玩。晚饭后他带我到附近的乡间散步,沿着一条平坦的小路往前走。突然,从一个草堆后面跳出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伸开双臂站在路中央大声喝道:“我们是梁山好汉,请留下买路钱!”这顶多只是一场孩子气的恶作剧罢了。父亲那时正当壮年,只要大喊一声便可吓退这两位“好汉”,也就可以继续我们的散步了。然而父亲却拉着我的手,另拣一条小径继续朝前走了。我们本来是无目的地散步,走哪条道都无所谓,只是父亲的表现如此退让,令我深感失望。当我们晚上睡觉的时候,父亲在蚊帐里对我说的一番话,却使我至今都无法忘记:“三儿,爸爸打小没进过学堂,只是解放后在扫盲班学会了认几个字,我是个没有文化的人。但我们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一首诗,我却记得蛮清楚:千里修书为堵墙,让它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依然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父亲是个忧愁的人,他的后半生可以说是在忧伤与痛苦中度过的。其实在以前那个民生凋敝的年代,快乐的人并不多,谁家都有本难唸的经。现在我只能猜想,他的痛苦可能源自于他的阶级成分了。20世纪50年代初,中国社会从上至下,每个成年人都要划阶级、定成分。其依据是此人在解放前三年的经济状况、政治表现和社会地位,这当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世事与人生其实是非常复杂的,这就全靠政府派来的工作队审察定夺了。偏偏当时的商业局工作队做事只求有“政绩”,不求细致准确,匆忙之间将父亲和叔叔这样的手工业者给划成了资本家(到了1980年才给纠正过来)。后来成年的我很不理解,他当时为什么那么胆怯?怎么不向工作队解释清楚?也不向上级领导申辩,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接受下来,害得自己后半辈子吃尽了苦头,害得我们兄弟姐妹也都没了前程。当然,这只能怪那些工作队太极左,用父亲自己的话说,是运气不好罢了。于是从1966年的“文化大革命”开始,父亲便成了被批斗、被抄家、被改造的对象,从此沦为了人下人。此刻我只能猜想,以父亲软弱多愁的性情,说不定在“文革”那个**年代,他早就有过“失踪”的念头了。只是由于这个家庭人口众多,全指着他每月微薄的薪水来养活,他有责任,他不能过早消失。也许在很多人看来,父亲过于老实、过于软弱、逆来顺受。可是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内心一直是个善良的人,尽管生活困苦不堪,依然埋没不了他最本真的善良。所以他忍让着别人、忍受着母亲的埋怨,从不与人一般计较,总是默默的工作着。他知道只要自己努力些,拼命些,生活也许会慢慢好起来的。四父亲失踪几年后,母亲见父亲不可能回来了,就将暗楼上的一只油漆剥落殆尽的纸板箱搬了下来,那是父亲用了几十年的惟一的箱子。母亲和小妹仔细搜索,连箱板也给拆散了。最后只找到他的几件旧衣裤、一张身份证、一顶旧帽子和十几张发黄的奖状(以前那些年,他年年都是先进生产者),却没有找到一件诸如房契、存折或金银首饰之类值钱的玩艺儿。母亲和小妹非常失望。父亲白顶了个资本家的成分,却没给后人留下一文财产。他光光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又光光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唉——母亲伤心得长叹了一口气。父亲上班时工作认真,服务热情,对顾客都好,他没有亏待这个城市。他做了一辈子白案,手艺是出了名的好,顾客都爱品尝他做的食品。特别是他潜心研制的“蟹壳黄”,名声享誉这个古老的都市,成了许多市民五、六十年代逢年过节走亲送礼的精美点心。前年腊月,父亲的老朋友,年已九十高龄的江老教授打电话来,谈起父亲仍唏嘘不已:“小三啊!我喜欢吃你爸爸做的点心,喜欢了五十多年哪。特别是他做的那个‘蟹壳黄’,现在已经失传了,再也买不到了„„”有些人对父亲却不好,这个城市也亏待了他。从1966年直到1991年,街道里某些握有小小权势的人,喜好拍上压下、鱼肉街邻。有时闲得无聊透了,也要拿我们这个弱势家庭耍一耍、开开心。高兴了就将父亲唤去训斥一番,然后做做清洁跑跑腿,买点夜宵和烟酒什么的。不高兴了就给我们兄妹的小摊罚款,交不出或交得不及时还要修理修理。看着一对残疾儿女受欺,父亲心里的伤痛比我们更甚。因而父亲的晚年过得极不愉快,难得见他有过宽心的笑容。一向结实健康的他,渐渐染上了胆结石、血压高、胃痛、前列腺炎等毛病。他不想对儿女诉说病痛,总是偷偷地上医院看病吃药,从不让我们为他担心。家里的事让他把心都操碎了,他自己的疾苦就只能一层一层地积压在肚子里了。1990年夏,叔叔突发脑溢血在协和医院抢救,父亲得信后赶去医院探望。很晚以后才回家,他没有吃饭,只是坐在藤椅里发呆,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他就这么垂着头默默地坐到半夜,直至悲情难禁,才失声啜泣起来。去年春节,我到婶婶家去拜年,她也因中风而瘫痪了。在那儿我见到了堂兄,多年未见不免多喝了几杯,酒后与他聊起了往事。这时我才知道,那天父亲赶到医院,我叔叔已处昏迷状态,内心世界恐怖万状,当时五官扭曲,四肢抽搐,嘴里连续不断地发出一种凄厉而令人心悸的尖叫声:“莫打了,我交代,我认罪„„”堂兄对我说:“„„说来真是惨不忍睹,我爸那个样子过世,你爸怎么受得了啊!他们老哥俩相依为命七十多年,谁也扔不下谁呀!”在我的印象里,叔叔高大威猛,豪爽乐观,没想到他心中的创伤与恐惧竟如此深重,到死也甩不掉“文革”这个恶魔的纠缠。那年叔叔的死,对父亲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我想,也许就是这些长长的忧伤和重重的痛苦,不断地折磨着和挤迫着父亲,年复一年,老人的精神支柱及特有的忍耐力终于被消磨殆尽了。五深感愧悔有罪的,是由我的倔强而犯下的难以赎补的错误,给了我老迈的父亲最后的致命一击,这是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的,可以说,是我害死了父亲。1991年7月上旬的一天上午,我正在集贸市场的小摊上摆放货物,准备开张。居委会的朱主任(外号肥猪)和麻副主任(外号麻雀)来到摊上,命我马上交纳明年的城市暂住费,每月8元,全年共计96元,一次性缴清。我连忙给二位主任敬烟点火,笑着说别人都是每月交3元,为什么偏偏要我交8元呢?肥朱说叫你交多少就交多少,哪来那么些屁话!我是老三届的知青,那年上山下乡户口被迁往农村。后来我不幸遭遇雪冻得病瘫痪了,只得回城投靠父母,按照当时的政策规定,病残知青的户口是可以迁回城市的。我年年向居委会和派出所申请,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好话说了几百遍,申请申报了十几回,结果皆如泥牛入海。他们不仅不同意,反而将我作为农村人口对待,每年都要收缴城市暂住费,隔长不短地还要交罚款和赞助费,我只能按期如数缴纳,不然就不让在家里住。以我家当时两老带两残疾儿女的贫弱状况,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够领救济金了,可在这个极左派肥朱这儿却不行。改革开放后,我和小妹在集贸市场申请了一个摊位,当起了街头小贩。由于体力不济,生意自然清淡,只是勉强维持糊口。且方方面面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其中最沉重的一些摊派和罚款都来自于这位大嗓门的胖主任,比如像我和妹妹这样的单身重残人每年都要交几十元的计划生育费和避孕药具费,还有些离奇而不可思议的批判会罚款、支援非洲难民捐款等等„„面对两位主任,我悲哀地诉说家中的种种困难,企图唤醒她们的恻隐之心,对我们这个特困家庭能给点儿照顾。没等我说完,肥朱便不耐烦地撇着个大嘴嚷道:“废话少说,拿钱来!我们要创收,要比去年翻番,不找你要找谁要啊?告诉你,就现在拿,没工夫跟你磨牙,不然的话,老娘就把你撵到乡下去,这儿没你呆的地方!”我苦笑着说:“您看我刚出摊,还没开张,等中午卖出钱来我再给您送去行不?”肥朱说:“不行不行,快点拿钱来!”就在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身上哪根筋儿给搅动了,突然傻气一冒说:“朱主任,听说您儿媳妇也是农村户口,不知道她要不要交钱?”肥朱勃然大怒:“好!好!你个婊子儿的!竟敢跟老娘顶嘴,有你好看的,你等着,马上叫人来收拾你!”„„人怕揭短,狗急跳墙,这事我应对得太蠢了。过了半小时,来了三个年轻人,为首的那位年纪大些,约莫二十七八岁,高高胖胖的,手里拎着个砖块似的公文包。他走到我摊前,说你开张没有啊?我连忙起身笑脸相迎,您想要点什么?他说我要钱你给不给?并将柜台使劲拍了一掌。跟在他身后的两瘦猴大声说,这是汤警官亲自来了,你的面子可不小啊!前些日子听街坊说起过,我们这儿新调来一位姓汤的片儿警,为人阴损得很,听说是某处长的小舅子,办案子没本事,吃喝玩乐、敲诈勒索这一套倒挺在行。不知谁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汤饭”,就是窝囊废的意思。听到他的大名,我丝毫不敢怠慢,赶紧给几位大爷敬烟。我不大记得当时是怎样回答的,但我知道自己的措辞会比较文雅,比较谦卑,不会无礼,因为我根本不想让我在残疾以后的生活变得更艰难,或者毫无必要地去冒犯一个能完全摆布我的人。没想到,“汤饭”冷笑一声,将香烟扔到我脸上,接着一把掀翻柜台,将货架上挂着的衣服扯下来扔了一地。我气得浑身发抖,却丝毫不敢反抗,只能低声下气地哀求他:“汤队长,有事好好说,您掀了我的摊子,我们一家人靠啥吃饭呢?”他用脚踩着衣服,转着圈儿地踩,伸手抓着我的衣领说:“你还想吃饭?老子今天来就是砸你的饭碗!”平日我与市场里的小贩们和睦相处,颇有人缘。这时,隔壁左右的小贩们便围过来帮我解劝,说队长您大人大量,熄点火,有事说事,借债还钱,随便动手打人可要不得啊!过路的行人也纷纷谴责他。“汤饭”扭过头去对着围观的群众大声吼叫:“老子不吃你们这一套!婊子养的,个体户都他妈邪完了!你们想咋的,想聚众闹事吗?告诉你们,这是人民警察在执行公务,走走走!都给老子滚远点!”何大姐是我们市场受人尊敬的军嫂,有名的心直口快,好打抱不平,就走出来脆声说:“你开口就骂人,动手就打人,哪儿像个人民警察嘛,简直就是个地痞流氓!”谁料想,“汤饭”突然从公文包里摸出支手枪来,朝天开了一枪,“啪”的一声响,把塑料天棚打了个窟窿,周围的人都吓得一蹦高。随即,“汤饭”大声命令那两个瘦猴:“把这个瘸子铐走!旁边的人谁再敢多话,都给老子抓起来!”六我被他们抓到派出所里,过堂、录口供、打耳光,挨臭骂,滋味可真不好受,最难受的是挨灯照。那是一盏很大的灯,绿色的铁皮灯罩,那只灯泡大约500瓦,也许是1000瓦,搁在办公桌上,正对着我的脸。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淌到胸口,淌到肚子上,一直淌到脚面。我的脸发烫,觉得快要烤糊了;眼睛也睁不开,觉得快要烤瞎了。“汤饭”和另一个人坐在灯罩后面,那个做笔录的警察说:“小子,现在该认错了吧,写份悔过书,再交点罚款,汤警官就会宽大处理你了。”我这人平常比较软弱,但有时候爱认死理,遇强则强,烦起来谁也不怕。我闭着眼睛对他们说:“我有什么错呢?抓人,砸摊子,都是汤警官做的,他应该向我道歉才是。中国是个讲道理、讲法制的国家,你们是执法者,这么对待我不大合适吧?我这人什么都怕,可就是不怕死,反正活着也是遭罪。逼供讯我不怕,就是烤瞎了眼睛,我也不会跟你认错的。你顶多关我48小时吧,过了这个时限我看你怎么下台?”也许,就是我的这几句话,提醒了“汤饭”,使他后来设计陷害我。第二天黄昏,“汤饭”指使肥朱、麻雀叫来了我父亲。我听到他们在办公室里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些啥。我猜,也许是父亲又在给他们下跪求情了。过了好大一会儿,肥朱和麻雀才带着父亲来到留置室,一左一右地“开导”他:“老曾头,劝劝你的傻儿子吧,和公安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莫吃眼前亏嘛!你劝他写个悔过书,我们再帮着说点好话,汤警官就会放了他的。要不然,判他几年徒刑„„”父亲听到这里,吓得脸色发青,手脚颤抖,他拉着我的手结结巴巴地说:“三儿,你就低、低头,跟他们,认个错吧!„„你别犟了,我和你妈,都求你了。”看到泪水在父亲昏花的老眼里转着,我不敢对视,心里一阵刀割似的痛,我没有做声,只是紧咬着牙关不开口。我感觉,那一阵是我一生中最黑暗最痛苦的时刻。肥朱他们倖倖地出去了。又臭又脏的黑屋子回复了安静。我仰着头,在心里默默地说:“这是一个社会主义法制国家,毫无疑问,真理是可以战胜邪恶的,乌云怎能遮得住太阳的光辉?我要到法院去告他们,到市里,到省里,我一定要告倒他们,我发誓!”但是,半小时过后,我的誓言便被卑劣的现实击得粉碎。我被提到预审室,“汤饭”命我坐在一把靠背椅上。他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纸和笔放在我面前,要我写一份检讨书,我不写。他说:“你不写也得写。你晓不晓得?老子这个手啊最近老是发痒,一发痒就想打人。”我的脸上随即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接着我的脑袋、身子缓缓上升,我使劲挣扎着。“怎么样?瘸子,有没有尝过这个味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呀?呸!老子想怎么整你就怎么整你,想啥时候整你就啥时候整你,哼!你还敢跟老子充硬?信不信?老子分分钟都可以捏死你,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臭虫,轻松得很!”他把我狠狠地扔在椅子上。我觉着脖子和脸上有一种发烧疼痛的感觉。“汤饭”喘了一会儿气,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平平整整地铺在办公桌上。然后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吐了个大烟圈,然后将脚搁在桌上,用打火机敲着桌面说:“看到没有?这是你们居委会的朱主任、麻副主任,还有你老爹三个人一起写的证明材料。他们都在现场目睹了你在市场上聚众闹事,妨碍人民警察执行公务,并且围攻、辱骂人民警察的犯罪事实。”我在那张雪白的公文纸上,看到了一篇集歪曲、捏造、诬陷、恶毒于一纸的旷世奇文,看到了一个又红又圆的公章和三个鲜红的指印,看到了肥朱和麻雀那歪歪扭扭的笔迹,还有父亲那苍老而颤抖的签名。我的眼睛突然一阵发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被彻底打垮了。晚上,父亲又来了一趟,如数缴清了我所“欠”的城市暂住费及治安拘留罚款。至此,在小黑屋里已被关押了36小时的我才被释放回家。后来,根据“汤饭”的建议,工商所没收了我的所有货物,并且吊销了我的营业执照。我们兄妹赖以糊口的小摊,终于被“汤饭”彻底砸碎了。从那以后,我对生活几乎丧失了信心,对自己、对他人,乃至于对人性也几乎丧失了信心。七从派出所出来以后,我变成了一个少言寡语的人,白天除了吃饭,整天躺在床上发呆,晚上架着拐杖出去游荡,直到夜深人静才回家睡觉。父亲也改变了许多,放弃了平日听收音机、看报纸或与邻居打扑克的嗜好。每天搬只凳子出去坐在街边,看马路上来去匆匆的行人,有时不愿看了,就闭着眼睛背靠电杆打盹。母亲和小妹也都死气沉沉地活着,连走路都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响声。谁知道表面的平静下却蕴藏着一种难以排遣的绝望,一种难以置信的抉择——父亲竟然作出了让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决定。父亲失踪后的一天下午,母亲又絮絮叨叨地说起了父亲往日的种种好处和种种困苦。小妹忽然说记起一件事,那是在我被派出所放出来后的第三天夜里,母亲先睡了,我喝了一杯闷酒后就到街上游荡去了。父亲跟小妹说话,说着说着眼泪就淌下来了,边哭边说不该在那张纸上签字画押的,不该胆战心惊地上了肥猪和麻雀的当,把三儿给害惨了。小妹说父亲那天还骂了许多脏话,骂肥猪是母夜叉,骂麻雀是破鞋,骂“汤饭”是黑社会,骂他们坏事做绝了,不得好死会有报应的等等。听了小妹的叙述,我深感震惊,没想到平生唯唯诺诺、温良恭顺的父亲竟会骂出如此恶毒的话来。当时还真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说是一种刺激,一种欣慰或一种发泄,都不够贴切,这感觉总归有一种苦涩的味道堵在心口里。父亲居然敢在背地里诅咒那几个在他心目中握有生杀大权的“官僚”,对于他来说,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对于命的反抗,可惜的是,在他七十多年的生命里,仅仅迸发过这么一回。有人说“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死亡”,父亲却是在沉默中爆发,在爆发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事情过去多年了,现在忆起这件事,更多的感觉还是一种悲哀,我完全可以理解:一个人渴望结束自己的生命,实在无法忍受痛苦和蹂躏,还有人的残忍与卑鄙,于是希望从他们眼前消失的那种无奈、那种绝望。当年我也曾深陷在这种绝望里,给母亲和小妹看出来了,她们轮换地守着我,苦口婆心地开导我,生怕我也步父亲的后尘走上不归路。我家经历的这起由乱收费而引起的罚款、抓人、羁押,到肆无忌惮地蹂躏人权,直至逼迫我父亲走投无路、投江自杀的事件,再典型不过地反映了现阶段中国地方少数基层干部和警察,素质低劣及贪婪腐败的严重性。我知道关于反腐倡廉、警务公开、司法公正之类的讨论与实施一直都在不断地推进着,惟其如此,发生在我和父亲身上的这幕悲剧才愈加叫人感到无比的愤怒与悲凉。近年来,我时常自觉不自觉地沉浸在对于父亲的回忆之中。但这种回忆已不是往年那种情绪化的愤怒与呼号了,而是一种冷静的清理、思考与剖析。在这种极其清醒的氛围中,我反而觉得自己能够渐渐地、渐渐地靠近父亲了,对于他当年毅然决然作出的从人间自我消失的、那种慷慨以赴的方式,竟然也能慢慢地融入理解了。他那时作出那样的抉择自有他当时迫不得已的理由,那样的做法既符合他进入老年后所形成的孤僻柔弱的性格,也顺乎他的一生所走过的暗淡无华的轨迹。去年冬有天夜里,我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没头没尾的梦:在一条快要沉没的大轮船上,父亲惶然不知所措,起初跟着众人一起东奔西跑,但他突然发现,人们都在你推我搡,试图将别人踩在脚下,有个急了眼的胖妇人对他又拉又拽,嫌他挡了她的路。于是,父亲只得停下脚步,站到一旁。他眼睁睁看着超载的救生艇在一片慌乱的叫骂声中,慢慢地被放到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梦忽然就此中断。我很想知道结果,于是闭上眼睛继续催梦,但再怎么努力也不能继续下去了。天亮清醒以后,我点了一支香烟问自己,这是不是梦呢?又想这也许不是梦吧?这也许是我的心灵的一种感应,也许是一种设想,一种测验,也许我想弄清楚,究竟父亲在那种处境中会如何表现?从我儿时看见父亲对两个13岁男孩退让以后,从此便觉得,一切书本中关于父亲的诸如勇敢、坚强、伟大等形容词,便与生我养我的父亲沾不上边了。那么,这个半截子梦究竟想向我昭示什么呢?在那生死关头,父亲为什么停步不前呢?我该如何评价他那时的生命态度与处事方法呢?我该如何清理他的人生轨迹和心路历程呢?说他怯懦?不对!怯懦是怕死,但会不顾一切地求生。说他高尚?也不对!如果他的行为的确是出于对别人的关心,但我不相信这是他的动机。那又是什么呢?我说不准,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船上的这种混战令他恶心至极,如果必须要通过拼搏、甚至要伤害同类才能攀上那条救生艇,那么,父亲一定会心甘情愿地和那轮船一起沉没海底。人与人之间拳打脚踢、互相残杀时的肉体接触,在他看来,远不如在纯净的波涛中孤独地死去。八回想父亲的一生,委实是太柔弱、太渺小了,柔弱得犹如路边的一棵野草,渺小得犹如地上的一粒沙尘,除了此时此刻的我以外,恐怕谁也不会对他稍有注目。但可怪的是,在中国的土地上,像这样的父亲却有很多很多,在城市、在乡村都有这样的人。试想,既然这个地球是全人类所共有的,那么,即使上帝再怎么不乐意,也不能不让他到这个繁华的世界来走一趟吧?或许,这就是父亲曾经存在于世上的惟一有理由和有意义的地方吧?父亲的一生如此暗淡无光,使我心有不甘。于是这几年便常常走亲访友,希望能觅到一点点关于父亲的光辉业绩,以便能让我制成一只小小的美丽的花环,安放到他老人家空空如也的墓穴里,用以束住他那飘摇的灵魂回归故土,与他所无比挚爱并终生护卫的这个家庭团圆。但结果却非常失望,我辛辛苦苦地四处奔波,什么也没有找到。父亲光光地来到这个世界,又光光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上完坟后,独自走在下山的路上,阵阵冷风掠过萧瑟的山野,吹拂着我泪水冲洗的脸庞,洁白的菊花在怀中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在无边的静寂与空灵中,父亲的身影不时的闪过,清晰的疼痛撕扯着我疲倦的双腿。回到家里,夜已漆黑。躺到床上,泪水又淌了下来。我流着泪向老天爷祷告,请求他恩准父亲来梦里,与我相会。但是这一夜,父亲并未入梦。醒来后,心里更有难言的失落与痛楚,不知向谁诉说。我想,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坟墓,我们所思所爱的人就静静地沉睡在那里,直到永远,直到有一天我们的灵魂在另一个没有了喧嚣与争斗的世界里重逢,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日子仍浑浑噩噩地过着。磨难使我的生活千疮百洞,但我相信,这些记忆恰如荆棘丛中的花枝,将会萦绕成岁月美丽的花冠。痛苦像一块巨石紧紧压住歌唱的心胸,我相信,痛苦是欢乐的源泉,总有一天它将化为穿越岩石的力量。深秋时节的一天下午,我不知不觉,走到父亲以前上班的那家餐馆门前。父亲看见我,就跑了出来,和我站在马路边一棵梧桐树下说话。忽然,一个曾经的街坊朝这边跑过来,对我说,你一个人怎么站在这儿?我说,不是一个人,是我们两个啊!我用手指了指父亲。街坊依然说,就你一个人呀?我忽然意识到,父亲已经死了。这难道是我的一个梦吗?应该不是梦,而是父亲的魂回来了。可街坊为什么看不见他的身躯呢?我伸出手去碰了碰父亲身上那块用面粉口袋改做的围腰,那块沾着许多白色面粉的布围腰,突然发出哧啦啦的声响。我怎么用力也碰不到父亲那拥有温暖的手。突然,一团接着一团卷着落叶的风,从我的身边呼呼地刮了过去,那风声很响,带起一股浓浓袅袅的烟尘,连同我对父亲的思念,一起向远处飘去,飘去„„(11000字)(原创)1395578374

2.回忆1994年陕西散文创作会 篇二

今年是陕西省作家协会成立60周年。陕西作协,是我在国内加入的第一个文学团体。不知不觉,竟在这队列行进三十几年了。三十几年来我曾参加作协大大小小许多会议,但给我印象中最深的,还是1994年10月在汉中召开的那次“陕西省散文创作会”。它也应该是陕西省屈指可数的一次散文创作会。

10月初接到省作协通知:汉中,10月8日—15日。我多少有点惊讶。过去,省作协抓小说多,几乎还从没专为散文创作召开过什么上规格的会议。这当然是令人振奋的。

早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陕西的散文就在全国颇受关注。柳青一系列描写新农村生活的感受和见闻的作品。魏钢焰的《船夫曲》《没出唇的歌》等散文,不但文采斐然,而且描述语言清晰、畅酣、生动。李若冰的《柴达木手记》《山·湖·草原》散文集,包括他的散文代表作《祁连雪纷纷》《察尔汗盐桥》,风格粗犷豪放,感情质朴实在,表现了西部艰难、悲壮的大开发和创业者的风采。在新时期的八十年代初,贾平凹、刘成章、李佩芝、和谷等人的大量散文已风格独标,贾平凹的《丑石》《一颗小桃树》《秦腔》《关中论》及散文集《月子》《商州三录》,刘成章的《转九曲》《安塞腰鼓》《陕北民歌》,李佩芝的《小屋》等鹊声四起,和谷的散文集《无忧树》获1976-1978年全国新时期散文奖……

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陕西还有毛锜、李沙铃、陈忠实、赵熙、李天芳、王蓬、刁永泉、高建群、萧重声、陈长吟、庞进、耿翔、柏峰、方英文、李汉荣等一大批作家也在写散文。可以说散文陕军气势一直很盛……只不过由于陕西小说在全国更盛,小说又总是最具有爆炸的威力,路遥、陈忠实、贾平凹等人的小说在全国不断爆炸,把陕西的散文创作几乎遮掩了。加上陕西省作协对散文创作上也“不作为”,不像有些省那样善于“炒作”,花样翻新,热闹非凡。其实,陕西散文在中国文坛上一直是享有实力的。

10月8日晨,我们乘一辆中巴从古城西安向汉中进发。这季节,已是霜降节气,这预示着我们散文创作最后的收获。在车上,我见到一行的文朋诗友:陈忠实、刘成章、京夫、王炎、李佩芝、冯积岐、朱鸿、方英文、鲁曦,《延河》杂志的副主编张艳茜、姚逸仙,《美文》杂志的常务副总编宋丛敏,《西安日报》的庞进,还有北京来的几位文学编辑。与会参加人员表上另有安康的张宣强,汉中的王蓬、刁永泉、张正国、李汉荣等。汉中是东道主,参加的人还有多位。

陈忠实在车上就给大家说了:这次散文创作会没有形式,要宽松、自由、心情舒畅;一路秦岭蜀道还要浏览、拜谒、观光景点,陶冶山水人文,以后为老陕写出有亮光的散文……陈忠实讲话少有花拳绣腿,总是很实在的。车上,又听说此次会本是想放在陕北开的,可是延安、榆林两地的文联都很漠然,而汉中的文联主席王蓬积极争取,最后就落定汉中了。作为陕北人,我只能叹息!因为我知道,汉中和延安文联主要领导最大的不同是,汉中的王蓬是一位真正从文的作家,他当然更懂得这次散文创作会的影响和意义。

我曾在汉江巴山一带工作生活13年,那里留给我许多美好的记忆。汉中被誉“天汉”,“小江南”,“江淮河汉”之汉江绕城而过。诗人陆游当年由川北归止汉中曾写诗句赞美:“地连秦雍川原壮,水下荆扬日夜流”。而古蜀栈道,有人把它与万里长城、大运河、秦直道放在一起作为我国古代几项伟大的创造媲美!现在故地新游,真是浮想联翩……

在诸葛亮伐魏病逝、“长星坠落”的五丈原下蔡家坡小餐,在“大散关”古战场凭吊,云气苍茫中,我们沿着盘山公路攀上秦岭山巅。“秦岭”碑碣前,登高俯瞰,大家志趣高远都很张扬。姚逸仙带头,年轻人都噢呵呵、大声地“噫吁唏,噫吁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把李白的《蜀道难》名句喊叫了好几遍。但就我所知,李白的“蜀道难”并非这里,而是在广元之南剑门关,那更是危乎!千仞峭壁若刀削斧劈横绝逆折。就在这几句诗后边李白又写道:“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见文人诗性一发就会忘乎所以常把些简单的常识弄错。

灯火依稀中我们擦凤州而过,凤州是古陈仓道和连云道交汇地。这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时小时大。20年前陕南的路况还很差,我们沿着古连云道在风雨黑夜缓慢前行。在柴岭关北,前面有车陷进泥坑堵塞了道路,我们全都下车和村里老乡一起铺垫绕行便道,耽误了好几个小时,直到深夜才赶到下榻地留坝张良庙宾馆。以至那里等得心焦的王蓬、刁永泉驱车来寻找我们。翌日上午我们拜谒了青山绿水环绕的“汉张良留侯祠”。张良是刘邦建立汉朝的主要谋士,汉朝建立后,张良就在这庙台子隐居了。晋代王康琚说“小隐隐于林野,大隐隐于市朝!”拜谒漫步,触景却情思不尽相同,但有一点趋于认同,这个张良功成身退,隐居林泉,修仙学道,明哲保身,太明智了。我们还参观了附近农家木耳养殖。庙台子处秦岭深处,大路边一棵粗大的桫椤树据说是南北的分界。林木葱郁,常年雨雾濛濛,盛产木耳。山村竹篱茅舍,房前屋后,到处置一排排一米余高带耳菌和肥墩墩木耳的木棍。

路过萧何月夜追韩信的寒溪,到了褒斜栈道“石门”遗址,大家小憩细观。石门是汉代劳动人民用“火焚水激”开掘的,是世界上最早开凿的穿山隧道,通长16.4米,古代可并行两辆马车。石门内外岩壁,留有两千多年来名人学士大量碑碣和摩崖石刻,包括最负盛名的“汉魏十三品”,东汉时的《石门颂》,及三国曹操亲笔的“衮雪”二字等,素受国内外学者推崇。可惜在1970年代修建水库时,遗址已被淹没深水中,当时仅抢救一小部分。大家一番唏嘘感叹。

下午到了会议地点:汉中南郊的政府招待所。后面的两天进行了散文创作座谈。由陈忠实、刘成章主持。陈忠实一再强调,自由自在,畅所欲言。只有一个主题,陕西的散文如何突破、超越,开创一个繁荣的局面。记得他还幽默地强调了一点,说:“我告诉大家,参加咱们这次会议的散文家中还有一个女警察,在全国女武警擒拿格斗比武中获得第三名。我劝大家不要轻率造次,惹出麻烦了我可不管”……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他说的是咸阳来的鲁曦,是在青藏高原长大的,长得高高大大,散文写得也很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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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会上,与会者发言热烈、踊跃,谈到了五六十年代中国散文的局限和时代悲剧;散文的嬗变、回归、交融、发展,及八九十年代之交的商潮物欲对散文的威逼;散文由极左年代套在身上的“官本位”观,到沉渣四起的“商本位”观。大家对当时舆论界的文学艺术“贴近市场”,例如散文界的粗俗无聊的“快餐散文”;斑驳的“商品包装散文”;琐碎轻浮的“小女人散文”;萎靡骄奢的“新贵族散文”;饱食终日逗蝈蝈、打麻将的“闲适散文”……颇为质疑。

大家“各吹各的号”,观点也不尽相同。我翻阅了一下当年会上的日记,可略见当时的动态:

刘成章强调了散文的审美价值,散文的形象性、艺术性。称自己追求诗意的土,有灵光的土,开万花长万草的土。“我总让自己的散文向信天游靠拢,是黄土诗魂的风味散文”。他认为艺术的精湛、追求、打磨,是散文创作起码的条件,也是重要的因素。只有这样,散文在这世界上才有了生存的一方角落。

刁永泉赞同散文的精致、凝练。他说:“散文不能向平庸和世俗靠拢。散文作家应自觉抵制当前散文的粗制滥造。”陕南山水涵养的刁永泉,散文本来就极富灵气,不单费心谋局设篇,甚至遣词造句都非常讲究极有诗性。

朱鸿已由他初期的故乡篇什、大学“西楼红叶”,开始秦地文化生活的反思。他传替了自己散文创作的现实批判意识。每次会议,朱鸿都喜欢事先写好短稿,照着宣读一遍,很精悍,也很严谨。但显得不自然,较拘束。朱鸿说:“散文旨在表达自我的感情、思想、学识和气质,从而造成阅读的美感”。这大致也可以看出他的追求了。

李佩芝的散文真挚、细腻、委婉,多表达自己对日常生活的感悟。她在会上说:“我的散文:是我的那个世界。有人说我‘个人情调’了。我承认,我的文章真是我呢。不怕人家说小家子气,本来就出生于平民百姓的小院里;不怕人家说柔意缠绵,本来就是一位小女人,没有大丈夫气。真的我就是我,还不够么。”

我第一天没发言,深夜还在思考准备,以至同舍的汪炎兄取笑我:那么用功啊,小溪要发表黄河演讲了。我后来会上谈及三点:1、散文是艺术的,是洋溢诗意的,它是感性、智性和诗意的完美融合。要坚守散文的艺术纯洁性。2、我的散文之根在陕北这块土地上,我只有从这里才能获取她的丰厚鲜活气息和独具的精神特质;地域散文要摈弃那种一味的民俗风情展览,它自有它的文化审美的包容性、开放性和人文价值取向。除了它“各地皆无唯我独有”的地域色彩外,还要有它跨越地域向外界说话的寓意价值;3、散文家不单要追求“独立人格”,而且人格要独立得高贵、尊严。始终恪守纯粹的文学精神,坚守文学的信仰与理想高地。中国散文要有“思想者”!

陈忠实在那次会上作了很深刻的总结:比如他曾谈到巴金和鲁迅的小说、散文。他说巴金的作品更多是生活的体验,只要深入生活,我们一般人都能获得这种丰厚体验;而鲁迅则不然了,他的作品是一种生存意识和生命的体验,这是高层次、高品位、高境界的升华,不是一般人都能达到的,写出来的。还有,他那天下午听了几位散文家对散文的坚守,哈哈大笑,又调侃又认真地说:“原来我们陕西散文界还有如此这么一群圣徒。可见文学在我们眼里依然神圣”,只不过,他鼓励大家更自由些,更开阔、洒脱地谈。后来陈忠实在其他地方又讲这话,被记者报导出来了。其实陈忠实的“文学依然神圣”这句名言最早就是在汉中的这次散文创作会上说的。

就我自己,很感激陈忠实在这次会上对我的鼓励。过去我们虽曾多次谋面,但深入交谈不多。这次,我们便有了很多机会,天南地北地聊,他爱听陕北信天游,爱听陕北民歌中的酸曲,他说信天游才最有资格获诺贝尔大奖。还有几位作家也曾在陕北下过几年乡。到了傍晚,我们一群就泡在一起唱信天游。忠实说他有一晚上偶然看了我《散文选刊》上的头条散文《黄河万古奔流》,当时感到很震撼,原来还有这样写散文的。他鼓励我好好深挖陕北这块宝地,继续写出一些大气、大手笔的散文来……以后几年,我时不时收到外省(市)一些报刊向我约散文、随笔稿件,都附信说陈忠实推荐的,这使我诚惶诚恐,也很感激。1999年1月2日,他在给我的复信中写到:“你近年对西部边地的研究和叙写很有独到之处,我还没见过边山边水写散文的人有此殊荣。我第一次读你的散文留下深刻印象的便是你写黄河那一组……所以外地和本省的一些报刊媒体要我推荐散文作家时,我就自然推荐到你了。”

岁月匆匆,不知不觉那次散文会竟20年过去了。今天回味,那次会还真有点“原动力”的启动呢!不妨粗略打点:

从那次散文创作会至今,人民文学、作家、百花、北京十月、上海文艺、人民教育、花城等许多出版社的重要选本,比如《中华散文百年精华》《百年美文》《华夏20世纪散文精编》《现当代散文诵读精华》《中国新文学大系》《当代艺术散文精粹》等都选载有陕西散文家的力作名篇,如《秦腔》《弈人》《扛椽树》《安塞腰鼓》《陕北八月天》《黄河万古奔流》《辋川尚静》《游子吟》等。

刘成章的散文集《羊想云彩》获第二届鲁迅文学奖;贾平凹的《平凹长篇散文精选》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还有诸多散文集、散文获冰心奖、老舍奖……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2013年国家推出的21世纪“重点工程图书”《中国散文通史》这部历时十年编撰、凝结几代学者心血的、也是迄今为止最为深入全面而描述中国散文演变的12卷学术著作中,柳青、魏钢焰、李若冰、贾平凹、刘成章、和谷、朱鸿、史小溪、李佩芝八人在《当代卷》“抒情散文专节论述”,贾平凹、史小溪在当代卷总序中被特别点评……比之全国十个省(市)当代散文家在该书未被提及,陕西省堪称独秀几枝中的一枝。

当然,这里没什么炫耀,比之京、沪,比之《魏晋南北朝卷》《宋金元卷》《清代卷》《近代卷》中异省入选的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我们秦人就黯然失色、颇为尴尬。

在纪念陕西省作协成立60周年华诞的时候,我难忘当年作协高瞻远瞩,在汉中召开过的这次富有开拓进取的散文创作会。我们陕西散文界同仁,当不懈努力,不断选择、突破、超越!

3.往事如烟散文 篇三

夜如冰,月如钩。

笔走龙蛇,浓墨幻化游弋。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临窗而立,断续的弦音飘渺而至,青灯之下,宣纸宛若游走的笔迹般飞舞,散落,散落于这沉沉的寂静。

曲意幽凉,琴声萧涩,人已散,红泪浊满烛台,是谁流落了这份遗憾千年的美丽,是谁沉湎于这段无伤的过往,又是谁反复在梦中含痛醒来,醒在你苍白的微笑里。

她的怎样的一个女子,却容你付出如此的相思。

“我猜到了故事,可我,可我却猜不出这结局——”沽沽的血从她的胸口淌出,染红了整片洁白的衣襟,他用手托起她的头,长发从双颊滑落,露出瘦削而苍白的脸颊,泪雨滂沱。

“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也要像在一起一样。”泪顺着脸颊跌落,她笑着用手去拭他眼角的泪水,在只手之间却相隔永远,滞留眼角的手沉沉的`垂了下去,在咫尺可触间,在她依然挂着微笑的容颜里。不因我而生,却因我而死,寥寥几字,因痛苦而显得愈外狰狞。

独孤九剑,天下莫不为其而寒栗。就算我徒有一身绝技如何?纵然我能号令天下又如何?

月光如水映镜台,一位白衣女子为盈盈的笑替我斟酒,我为伊人画眉,梳妆——

琴弦断,浊酒自斟,对酒当歌,饮泪替茶,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何以能解我一世孤苦,而只剩下岁月荼毒的记忆。

剑在手,无情的冷艳,可我却不再是我自己。

一束剑影,一袭白衣如惊鸿般飞泻,平静的湖面,圆晕圈圈渐远,沉湎于柔和的月色里,沉湎于尘世的入梦里,沉湎于晨曦再来的醒来里。

4.往事如烟随笔散文 篇四

“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怀抱,幸福哪里找。”每次听到这首凄凉而又悲伤的歌曲,我的心里总会酸楚难忍、泪流不止。同时,也会使我想起自己年少时曾经所遭受过的种种苦难的经历。

嵊州市的某个江南小镇是我的故乡,在那个热闹而繁华的乡镇里,我曾经度过了几年幸福的童年时光。可自从五岁那年父母亲离异,我十三岁时父亲又与世长辞之后一夜之间我就变成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在叔叔的安排下,万般无奈的我,流着眼泪走进了小叔的家。从此,我的生活里就再也没有了温暖的阳光和童稚的笑声。

都说: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你看:我和哥哥、姐姐、妹妹在同一所学校里读书,他们的学杂费早就交齐了,为什么我的那一份学杂费,就要经过我无数次的苦苦哀求之后才能兑现呢;你瞧,哥哥、姐姐、妹妹们经常背着我,在挂钩的竹篮里拿桃子、李子吃,我毕竟也是一个贪吃的小孩子,尽管我也垂涎欲滴,但是,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人给我一个呢;还有,我明明看见小婶买了鱼或肉回家,但是,面对那些诱人的美味佳肴,可怜的我,只能干巴巴望洋兴叹。

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那一日,我和妹妹正在门口玩耍,不知怎么地,就和妹妹就吵了起来,正在旁边缝衣服的小婶突然勃然大怒,朝我歇斯底里地咆哮道:“你给我滚,滚到你的娘那里去,不要回来。”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当时的我,竟也非常倔强,生气地回答:“走就走!”言毕,发疯一般地朝着父亲的墓地奔去……

默默地伫立在父亲的孤坟前,想到自己数月来,所受的万般委屈和辛酸,想到前几天,上劳动课的时候,哥哥不小心把锄头弄坏了,他为了逃避责任,就把过错推到我的头上,结果,我被小婶骂得狗血喷头,想到如果父亲还活着的话,我能这样受委屈吗?想到此,我禁不住悲从中来,滚烫的泪水点点洒落在父亲的墓前…...

哭了好一阵,我忽然想到;我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呀!我应该赶快去找母亲才好。否则,今夜的我,就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栖身了。可是,要到母亲的家,大概有50里的路程,而且路上全是羊肠小道,或崎岖山路,或上坡下坡,我孤身一人能找到母亲吗?

我还想起了,父亲在世的时候,每年的清明或冬至,父亲总会带着我去给祖先上坟,然后父亲就会跪在祖先的墓前,口中念念有词地祷告一番。于是,我也学着父亲生前给祖宗跪地祷告的`样子,在父亲的墓前缓缓地跪下:“爹呀,你健在的时候,每年的寒暑假,你总会陪我走到母亲的家门口,然后,让我在母亲家里住上一段时间。今天,我又要到娘那里去了,可是,没有人能够陪我一起走,我很担心,也很害怕,如果你在泉下有知,就一定要保佑我千万不要迷路,千万不要遇到坏人,让我平平安安到达母亲的家里。”

5.如梦如烟的岁月散文 篇五

一进入腊月,我家门口的集市就热闹起来了,戴着狗皮帽的老汉、围着头巾的妇女、背着蛇皮袋子的中年人,在街上不停地穿梭着,采购各种年货,车铃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落,在凛冽的寒风中荡漾。赶集的人很多,推车的,挑担的,挎篮子的,牵牲口的,卖糖球的,卖年画的,卖鞭炮的,玩杂耍的,卖狗皮膏药的……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在这条街上住了十几年,商贩的叫卖声和赶集人的喧闹声,陪伴我走过了童年和少年,自己也算得上是“街上人”了。

在农村,“街上人”与“乡下人”,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区别的。怎么说呢?“街上人”,地少,除了农忙,多数时候,是上午看摊子做点小生意,下午下田干些农活。而“乡下人”,地多,一年到头都在跟土地打交道,只是在逢集时,偶尔提些从河里捞来的鱼虾,或自家田里种的瓜果蔬菜,或自家散养的鸡鸭和鸡鸭蛋等农产品,换些零花钱,剁块肉、扯块布或买些生活必须品。

当然,到了县城,我们自然又被城里人称着“乡下人”了;要是到了上海呢,就连生活在县城里的“城里人”自然也会成为“乡下人”的。实际上,“乡下人”与“城里人”的称谓,就像南方人与北方人一样,只是相对而言,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如同你在不同的位置上,身份就会跟着改变,称谓自然也会不同,道理就这么简单。

那年头,无论住在街上,还是身处乡下,本质上都是农民,生活上并没有多大差异。手头好一点,家境宽裕一些的,也就那几户数得着的,有祖传手艺和家业的大户人家。

在乡下,但凡有点文化或见过世面的人,都被尊称为“先生”.如:教书的老师、看病的郎中、德高望重的老人等等。“方记药铺”的方老先生算是其中一位了,博古通今,知文纳理,家大业大。他们家不仅有明清传下的中药铺,还有青砖碧瓦的四合院,四世同堂,安居乐业,一家老小几十口人,在一个屋檐下舒适安逸地过着太平日子。

在我的印象中,方老先生为人谦和,满头青丝,一脸仁慈,留着长长的山羊胡子,戴着两片圆圆的老花镜,平日里总穿着长袍大褂,说话声调不高,走起路来不紧不慢。方老先生的精湛医术,在周边的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不管是什么疑难杂症,经他把脉开方,顶多三五副中药,不能说手到病除,但十有八九能见效好转的。他们家门口,常常会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看病抓药。

小时候,我们一帮孩子经常会翻越墙头,进入他们家的院子里,玩躲找(捉迷藏)游戏,方老先生却也不怒不恼。碰到老先生或家人高兴时,还会得到一粒糖果或半块中药桂皮什么的,让我们这些饥肠辘辘的孩子们解解嘴馋。方家大院,自然也就成了我们这些玩皮孩子经常光顾的地方。但也只能在院子中央的花园中玩耍,屋里头是进不去的。

据爷爷讲,方老先生原先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不仅为人小气,待人刻薄,而且根本就瞧不起穷人。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会不生病呢?况且,都是些经常吃上顿没下顿、营养不良的穷苦人。方老先生具有很现实的功利思想,给穷人看病,从不怜悯,没钱就得给粮给物。否则,就算你只剩下一口游气,也甭想让他出诊看病的。在方家,人人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多少年了,没人能从他家讨半点巧,占上半点便宜的。他们家始终是关门过日子,他家那幽深的后院,除他家的至亲好友外,是很少有人能进得去的,似乎很神秘呢。

方老先生共有妻妾四房,除老大明媒正娶外,那三房,其实都是他的弟媳。说起这事,还得追溯到解放以前去了。当年,日本鬼子与中国军人在上海进行了一场大战。上海陷落后,日本人气焰更加嚣张,杀气腾腾,逆江而上,一个月后,南京沦陷。日本鬼子在南京城内下毒手,实施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几十万同胞丢掉了性命。江南从此不再太平,苏北也陷入了熊熊的战火之中。

我们那个地方曾是古黄河的入海处,也是灌河下游的出海口,到处是盐碱地,田荒地贫,资源匮乏,人口稀疏,交通不便,算不上战略要地。且东边临海、北边有河,南边无路,到处都是无边无际的芦苇荡和茫茫的滩涂湿地,加之陈家港一带,地方武装和游击队十分活跃,日本鬼子和汉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未敢轻举妄动。

不久,灌河对岸被小日本占领,不时会传来枪炮声,偶有几颗小炮弹,划过夜空,在灌河堆上或芦苇荡里“轰隆、轰隆”炸响。刚开始,人们还有些胆战心惊的,躲在屋内,不敢出来随意活动。时间久了,精神上就会变得麻木,人们对这些已没有多少恐惧感,依旧耕种着自家的田地,照样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方老先生一家呢?按部就班,照常打理着他的“方记药铺”.

方老先生,排行老大,下有三个弟弟。在我们乡下,自古就有手艺“传男不传女,传大不传小”的地方习俗,方家世代的中医祖业自然传给了老大。长子为父。父母过世后,方老先生理所当然成了大当家的,忙里忙外,肩负重任,既要守住祖上的家业,又要传承家族的祖业。

在方家,有明确的分工:老大坐诊看病,老二按方抓药,老三采购中药,老四挂号收费。没过几年,长大成人的老四也娶了媳妇,有了家室,有了孩子,一家人不一乐呼,倒也相安无事。人们常说:天有不测风云。可哪个又能想得到,人丁兴旺,家大业大的方家会摊上大事呢。平静安逸的生活,富裕清闲的日子,被无情的战争,弄得支离破碎,方老先生一家从此再也没有消停过。自打那以后,街坊们发现,方老先生的人生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乐善好施,变得和蔼可亲了。

那一年春天,老三冒险去江南采购药材,返回途中在江阴码头遇上了一队日本兵,那几个鬼子和汉奸,硬说他是新四军里的人,偷着为苏区的新四军伤员运药的,弄得江老三有口难辩。最终,药材被抢走了,人也被逮进去了,结果是人财两空,惨遭杀害。打听到这一消息时,事情已经过去好多日子了,全家人捶胸顿足,悲痛欲绝。

真是祸不单行。当年夏天,忙碌了一上午的老二和老四,吃过中饭后,在堂屋过道上,光着大膀子午睡。说来蹊跷,也真是有点邪门了,河对岸的一发迫击炮弹从天而降,穿过方家房顶,不偏不邪,正好落在床边上,兄弟俩再也没能从睡梦中醒来。

老三一去不归,老二、老四也走了,全家上下,顿时乱作一团。失去丈夫的寡妇,整天哀声叹气,哭丧着脸;少了父亲的孩子,东屋串到西屋,天天哭喊着要大大;往日热闹的药铺,因缺少人手,也失去了的生机,勉强地维持着。面对窘境,方老先生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如果让三个弟媳改嫁他人,这年头家家都饥寒交迫,吃了上顿没下顿,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带着孩子受罪,于心不忍。再说了,孩子可是方家骨肉、方家的根啊!思虑再三,无奈的方老先生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将三个弟媳全部纳妾收养。说是纳妾,实际上只是供养,并未真正圆房。

然而,在数年后的“斗私批修”中,年逾古稀的方老先生,为这事,还是没少挨红卫兵小将的揪斗。戴过高帽子游过街,挂过牌子示过众,站在台上挨过斗,受尽了屈辱,吃足了苦头。好在,方老先生后来还做了些善事,积了点阴德,免费给村里的穷人治过病、抓过药,这些受过恩惠的穷苦人帮着说了好话,才被放过一马,保了一条老命。

经过再三折腾,方家已大伤员气,加上方老先生年老体弱,家境已大不如从前。妻妾之间,为了鸡毛蒜皮小事,开始争吵;兄弟姐妹,为了争夺财产,拳脚相加。那段日子,方家是鸡犬不宁,后院内不断传出,吵闹声、叫骂声、撕打声,此起彼落,影响着四邻。平静的日子再无安宁,往日的和睦一去不返了。

“_”终于结束了,经过十年浩劫,人们激情耗尽,身心疲惫。卧病在床的方老先生,自知时日不多,便向全家人交待后事。先是从枕下抽出两本早已发黄的线装手抄旧书,对长子方志远说,这是方家祖上传下来的医书,弄懂了它,不论什么世道,走遍天下都不愁没饭吃。从方老先生的眼神中,不难看出,方家的祖业和希望,寄托在方志远身上了。然后,又让人从床下拉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红木箱子。打开后,里头竟然装着好多根闪闪发光的金条,众人惊呆了。

方老先生沉重地对妻妾们说,这些都是方家人祖祖辈辈好几代人行医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财富,有不想继续留在方家的,就拿两根,带上孩子自谋生路,可以改嫁,但不能改姓。三个弟媳妇,相互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双手。唯独志远娘站着那儿,神情凝重,抹着眼泪,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家分了,人散了。那个冬天,格外的寒冷。心力交瘁的方老先生未能挺过那个年关,犹如一滴水永远在消失在岁月的沙漠中。人死不瞑目,到底是不甘心,还是放不下?反正,方老先生过世时,两眼睁的溜圆,人们想了很多办法,最终还是没能让他合上双眼。

清代王永彬劝世之作《围炉夜话》中有这样一句诤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可知积善以遗子孙,其谋甚远也。意思是说,人生在世,多做善事,必然会遗留给子孙后代德业和福泽。因为一个人生前多行善举,受到恩惠和帮助的人就会感激他,敬仰他,自然就会对他的后代友善,当他的后代遇到困境时,受到恩惠的人多会施以援手。而生前不顾别人死活,处心积虑地追逐名利,必然会祸及后代。因为别人会因他的不义,产生不满,当他的家人和后代遇到困境时,不但不会去帮助,反而会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可见生前不以敛财、权势为重,而积德行善,是给子孙后代留下的最好的财富,也是一种深谋远虑的做法。

因果报应,人人都懂,可到了生活中,又有几个能放得下眼前利益呢?世事沧桑跌宕,又有谁能预见到自己的未来呢?老人常说:人生真的很累,现在不累,以后会更累;人生真的很苦,今天不苦,明天会更苦。唯累过,方得清闲;唯苦过,方知甜蜜。

被寄予厚望的方志远,小时候是在优越的环境里长大的,从没吃过苦,从未受过累,是全家的“掌中宝”,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他却养尊处优,优哉游哉,过着衣食无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倒油瓶不扶的奢华、懒散生活。俨然是个扶不上墙的主儿,这样的人当然是成不了大器的。

曾是“富二代”的方志远,医术不差,刚开始时尚能坚持坐诊,但没过多久,就很难见到他的身影,不是在睡懒觉,就是在赌桌或酒桌上。因赌博成瘾,嗜酒如命,不务正业,坐吃山空,使原本非常富有、令人羡慕的家庭,一步步走向衰败,最终未能守住家业,传承好祖业。没过几个春秋,神秘的四合院就换了主人,古老的药柜没了踪影,祖传的医书也不知去向。那个曾经兴旺发达的方家,那些繁华热闹的景象,那种阔绰幸福的日子,都已经远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有位哲人曾说过:“一个人,无论家境多么奢华富有,欲成大器,非寒苦而不可得。”想想方家的往昔,再看看方家的今朝,不免让人平添一份怅然。

6.于利:往事不“如烟” 篇六

作为北京赛波特如烟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的副总裁,于利见证了公司从成立至今所经历的每一个时刻:“那时,如烟研发成功后,决定将总部设在北京,从公司注册到组建团队我都参与其中。”那年是2004年,“如烟”落户中关村永丰基地,自此,这个自主研发的民族品牌开始了它不平凡的一段旅程。

从2005年开始,只要打开电视机,许多个频道都在报道这款产品,几乎家喻户晓;与此同时,这款“中国制造”的新型控烟产品在英国、意大利、德国、新西兰、韩国等国家都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在强大的宣传攻势和创造性使用新技术的“如烟”,很快征服了消费者,2006年“如烟”的销售额超过10亿元。

“‘如烟’产品研制成功后,将总部设在什么地方确实费了一番周折。当时有两个地方可供选择,一是北京,另一个是上海。当时考虑到‘如烟’是一个新型产品,需要和许多主管部门沟通和进行一系列的实验,于是最后定在了北京。”回想到起初在北京筹建公司的情景,于利颇有感慨。

“切入市场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难题,在2005年电视购物正处于一个低潮期,很多人纷纷指责其不规范、虚假宣传。作为一个快速进入市场的渠道,电视购物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如何利用这个渠道去打开市场?我们经过考察后,决定还是迎难而上。毕竟,我们对产品的信心促使我们做了这个决定,并且我们想通过‘如烟’,给电视购物这个行业带来新气象。”

通过电视购物和传统渠道的结合,“如烟”一炮走红: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如烟”就拥有了超过三千万美元的销售合同,并且他们还在50多个主要发达国家和地区对如烟的专利和商标进行了注册,以确保这种成功的长久持续。

路透社报道说,“如烟”这种以电池为能源的控烟产品拥有传统香烟所具有的外形、烟雾、逐渐亮起的发光体和比香烟更少的尼古丁,但又不是烟草,对人体健康无害。由于它能够给客户与香烟更接近的感觉,所以能够更受欢迎,从而用于替代以往的NRT口香糖等传统控烟产品。同时,“如烟”不燃烧、不含焦油、不含普通香烟含有的导致呼吸系统与心血管系统疾病460余种化学物质,去除了普通香烟中的致癌物质。

然而,就是在那一年,“如烟”经历了第一轮质疑:有媒体指出,“如烟”含有尼古丁,可能危害人体健康。

“作为香烟的替代品,‘如烟’采用的是‘尼古丁替代疗法’。这是指以非烟草形式、小剂量安全性好的尼古丁制剂,取代烟草中的尼古丁。而这尼古丁的剂量会远远小于抽烟所得,可以缓解戒瘾症状。在使用一段时间后,戒烟者的尼古丁摄取量将逐渐减少直至为零。”

在“如烟”提供的说明书上还给出“四步戒烟法”,用以指导戒烟者在不同阶段使用有不同尼古丁含量的烟弹,并最终戒烟。

“其实烟民是最可怜的一群人,要改变他们的习惯强制他们戒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含有适量的尼古丁是让烟民戒烟时的过渡办法,我们先满足他们的所有习惯,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他们的习惯。选择‘如烟’是因为要戒烟,而不是吸如烟成瘾。当然,我们也不鼓励不抽烟的人吸‘如烟’。这是一个社会责任,不是时尚。”

在于利看来,“如烟”要追求的目标是“控烟”。每年全球有近500万人的生命消逝在缭绕的烟雾中,而这个数字是车祸死亡人数的四倍多。起初研发“如烟”的初衷也是源于此。

说到“社会责任”,联系到如今“臭名昭著”的“三聚氰胺”,于利唏嘘不已。1990年毕业于沈阳科技大学的于利在来“如烟”之前,1999年在上海做了一个蛋白粉的品牌,最后却在后期放弃了。

“那时候,工厂给我们的报价明显高于市场售价,因为我们采用的是货真价实的原材料,可是很多厂家因为降低生产成本而添加替代品,我们不能做。这是最基本的原则,违背原则的事情绝不能做。”

在于利看来,道德标准是超乎经济利益之上的法则,“靠法律约束道德是不可能的,道德上的约束更重要。如果没有道德约束,假使我们生产的产品所有监管检测都到位的话,那么我相信中国制造产品的综合成本一定是世界上最昂贵的。没有信仰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所以,不管做任何产品都要做好内功,问心无愧。”

在经过2006年“爆发”之后的“如烟”如今正在积蓄能量。“这是一个螺旋上升的过程。现在‘如烟一号’已经推向市场,未来还有几款后继产品相继推出。我觉得这时候的‘如烟’仿佛回到2004年的时候,在功能上下足功夫,期待在2009年的市场上重现辉煌。而市场上的消费者也逐渐走向理智型消费,我相信经过这些年的检验,‘如烟’也找到了制胜的秘诀。”

面对国外来势汹汹的产品竞争,于利也早有准备。他认为这将是一个“蚂蚁搏大象”的格局,中国市场这块大蛋糕不是一家就能做完的,“蓝海战略”使得大家都可以通过公平的手段来角逐:“如今我们主要通过加强产品的功能性来吸引消费者。实际上,现在我们已经通过调查收集了‘如烟’10多万有效客户,其中1万多人通过‘如烟’成功戒烟。这些宝贵的数据更让我们满怀信心。”

这也正是于利对他的团队的要求,要满怀信心,真诚的服务于消费者,才能赢得信任和尊重。

问及这几年在营销领域的心得,于利笑声爽朗:“不要强迫自己,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做喜欢做的事情。”或许这位热衷于研究市场、并以此为乐的营销专家正在谋略未来。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喜欢在大海中垂钓的于利不仅找到了生活中的兴趣,还在工作中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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