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简介

2024-10-05

余光中简介(精选6篇)

1.余光中文集《桥跨黄金城》简介 篇一

死亡,你不要骄傲

莲恋莲

鬼雨

老得好漂亮

下游的一日

焚鹤人

伐桂的前夕

听听那冷雨

高速的联想

思台北,念台北

花鸟

沙田山居

牛蛙记

春来半岛

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另 有 离 愁

猛虎与蔷薇

翻译与批评

书斋・书灾

论夭亡

宛在水中央

在水之湄

借钱的境界

朋友四型

幽默的境界

用现代中文报道现代生活

哀中文之式微

英之谜

美文与杂文

专业读者

好书出头,坏书出局

三间书房

舞台与讲台

你的耳朵特别名贵?

假如我有九条命

绣口一开

高山青对蜀山青

另有离愁

剪掉散文的辫子

剪掉散文的辫子

论题目的现代化

从灵视主义出发

六千个日子

中国人在美国

现代诗怎么变?

山名不周

四窟小记

自豪与自幸

心灵背面奇幻的灯光(编后)

冯林山

2.乡愁 余光中 篇二

一、教学目标:

1.知识目标:学习现代诗的基本朗诵技巧,学会划分节奏、重音,能有感情地朗读。理解托物寄情的写法和巧妙的构思。

2.能力目标:培养学生体会美,欣赏美的诗歌的能力。体会诗歌意境。3.情感目标:通过诵读体会作者深沉的思乡之情,展现爱国情怀,以便激发学生“为中华之掘起”而读书。

二、学情分析:

1.《课程标准》中要求“欣赏文学作品,能设身处地地体验和理解作品”,“对作品的思想感情倾向作出自己的评价”,“品味作品中富有表现力的语言”。余光中的《乡愁》选择了特定历史时期的四个意象,这需要学生在体会诗歌的意境中更好的把握。因此,运用教学软件创设情境,使学生进入诗歌的美妙意境。同时把本课教学分为四大模块,即“听读——朗读——品味——迁移”。通过听说读品等一系列以学生为主体的活动,在互动中加深理解,对作品的思想感情倾向作出自己的评价”,“品味作品中富有表现力的语言。”。对乡愁这一中国诗歌中历久常新的普遍主题有一定的了解。

2.学生对乡愁的理解、对领悟诗歌的意境有一定的困难,因此,我的教学设计是把本课教学分为四大模块,即“听读——朗读——品味——迁移”。古人云:品韵方晓丝雅,执毫始觉草篆神。本诗则可用一个字来概括,那就是“美”,我将指导学生“美美地听”、“美美地读”、“美美地品”、“美美地说”。

三、教学重点:为学习现代诗歌的基本朗读技巧,学会划分节奏、重音,能有感情的朗读;通过朗读体会作者深沉的思乡之情,让学生体会美。

四、教学难点:通过诵读体会作者深沉的思乡之情,培养学生的想象和联想的能力。理解诗歌运用意象的笔法。教学方法:

教法:诗歌教学重点应在读上下功夫,因此,教学本诗重在教会学生读,采用反复诵读法,让学生在读中悟,读中品,读中感。并初步结合我校农村中学语文的教学实际,再给学生提供另外几首有关《乡愁》的诗作,拓展思路。学法: 诗歌重在读,学习本诗,要让学生加强诵读,运用反复育读法,适当辅以讲授法,充分体会诗作的意境和感情。

五、教具准备:自制课件(多媒体教学)

六、教学过程:

(一)、导入新课

每个日落的黄昏,每个月圆的夜晚,都会牵动游子的离愁别绪,都会勾起对故乡的眷恋。诗人们都会把难以排遣的思乡之愁诉诸于笔端。于是我们便能欣赏到那一首首凄婉哀伤的诗歌,感受着诗人那绵绵的思念。同学们,今天我们来学习一首台湾当代诗人余光中的思乡之作——《乡愁》。(板书)

(二)、展示教学目标。(课件)

如果我们能够了解作者的生平经历、了解他所处的社会、时代,那么我们就能更准确、更深入地理解他的作品。所以,我们先来简单地了解一下作者。作者简介(课件)

(三)品读鉴赏:

1.诗人把乡愁分成了几个阶段来写?它们是按什么顺序写的?找出表示这种顺序的标志性词语。

2.诗人把乡愁分别比作什么?每一种对象分别表现诗人对谁的思念?这些比喻的运用有什么好处? 3.诗中哪些语句让你感触最深?请找出来,读一读,并说说理由?

4、怎样概括这首诗的主旨?

(四)难点分析

这首诗歌主要运用了意象的笔法。诗中主要设置了四个象征性的意象: 一是“小小的邮票”,它象征着作者少年时代乡愁的骨肉之情。母亲牵挂儿子,儿子想念母亲。

二是“一张窄窄的船票”,它象征着作者青年时代乡愁的恋人之情。这是青年男女之间的思恋和向往。

三是“一方矮矮的坟墓”,它象征着作者中年时代乡愁的生死之情。这是一种只能埋于心底、无法在两者之间传递的刻骨铭心的思念。墓里墓外虽然只有咫尺,然而却又是那么遥远。四是“一湾浅浅的海峡”,它象征着作者晚年时代乡愁的故国之情。海峡虽然“浅浅”,但是故国之情却是深不可测。而且,作者的情感是层层深入、步步递进,它绵远深长、回味不尽。作者“乡愁”的内涵和境界,随着自己的成熟和时代的发展,得到不断的深化和提升,从个人和家庭的亲情,扩展到海峡两岸的爱国之情。这就使“乡愁”具有了鲜明的时代色彩。《乡愁》这首诗的 结构美和 音乐美体现在 哪里呢?

1、结构上寓变化于统一,节与节,句与句均衡对称,但整齐中又有参 差,长句与短句互相变化错落,体现 自由 诗的 特点。

2、同一位置上 的词的 重复与 叠词的 运用,在音乐上造成一种回环往复,一 唱三叹的 旋律,给全诗 营造一种 低回怅惘的 基调。

拓展练习:

新中国已经成立半个多世纪了,台湾却仍是一个有家难回的孩子,台湾同胞更是望眼欲穿,想早日回到祖国大陆,与亲人团聚.请以“隔海相望的亲人,我想对你说„„”为开头,写一段话,慰藉台湾同胞的相思之苦。

要求:1.感情真实

2.字数不限,一句话也行。

台湾当代女诗人席慕蓉的《乡愁》(详见课本P5)也是抒写乡愁的,说说它与课文在表达上各有什么特点。教师点拨:

这两首诗有着相似的写作背景。余光中和席慕蓉的祖籍和出生地均在大陆,后来赴台湾。两位诗人都钟情于中国古典文化,承继传统文化中乡愁的永恒主题写出了新意。

不同之处在于,席慕蓉的故乡在蒙古草原,她既不在那里出生,也不在那里长大,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有机会踏上故乡的土地。她只有在梦里,在诗中,寄托无限乡愁。她的《乡愁》,缠绵悱恻,分别写故乡月夜的笛声、离别故乡时心中模糊的怅惘、别后对故乡的绵绵思念,意境深幽,比喻新异,也具有比较强的时代意义。但在思想深度的开掘上,这首《乡愁》不如余光中的《乡愁》那样深刻。

五、语言运用。

余光中说乡愁是“浅浅的海峡”,席慕蓉说是“没有年轮的树”,那么,如果有一天走出家门,你心中最惦记的是什么?请发挥想象,仿照课文,用漂亮的比喻句尽现你的感觉。

五、课堂小结

同学们,“乡愁”是我国传统文学历久常新的主题,像唐代诗人李白的名作《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王湾《次北固山下》:“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崔颢《黄鹤楼》:“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余光中的首这《乡愁》诗,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都映射着中国古典诗词的神韵和魅力。吟诵这深情的恋歌,我们掂量出了诗人思想中“中国意识”的分量——民族的集体意识。

六、作业

1、背诵这首诗。

2、课外搜集有关乡愁和爱国的诗各一首并写积累本上,相互交流。教学反思:

《乡愁》是一篇充满人文,饱含感情的诗歌,它以独创的意象、精巧的构思和近趋完美的形式抒发了浓郁的思乡之情和盼望祖国早日统一的美好愿望,具有强烈的现实感和鲜明的时代感,具有以往的乡愁所不可比拟的广度和深度。而且诗歌教学重在朗读,因此在教学中,我让朗读贯穿始终,让学生在朗读中品味诗歌的语言美,体会诗歌的意境美,进而感受蕴含其间的浓浓乡情。

在品味诗歌的意境这个环节中,学生以小组为单位,分组讨论交流,充分体现了新课标自主、合作的教学理念,在这里,既有学生个人的见解,又有小组集体的智慧,小组成员间各抒己见,互相交流,挖掘了学生的内在潜能。让学生展开丰富的联想和想象,描述四幅画面的情景,既培养了学生的创新能力,又训练了学生的口头表达能力。

最后通过拓展延伸,进一步培养和提高学生鉴赏诗歌的能力及审美情趣,其中的仿写激活了学生创新的思维。

3.余光中诗歌 篇三

1、《招魂的短笛》

魂兮归来,母亲啊,东方不可以久留,

诞生台风的热带海,

七月的北太平洋气压很低。

魂兮归来,母亲啊,南方不可以久留,

太阳火车的单行道

七月的赤道灸行人的脚心。

魂兮归来,母亲啊,北方不可以久留,

驯鹿的白色王国,

七月里没有安息夜,只有白昼。

魂兮归来,母亲啊,异国不可以久留。

小小的骨灰匣梦寐在落地窗畔,

伴着你手栽的小植物们。

归来啊,母亲,来守你火后的小城。

春天来时,我将踏湿冷的清明路,

葬你于故乡的一个小坟。

葬你于江南,江南的一个小镇。

垂柳的垂发直垂到你的坟上,

等春天来时,你要做一个女孩子的梦,

梦见你的母亲。

而清明的路上,母亲啊,我的足印将深深,

柳树的长发上滴着雨,母亲啊,滴着我的回忆,

魂兮归来,母亲啊,来守这四方的空城。

2、《黄昏》

倘若黄昏是一道寂寞的关

西门关向晚霞的

匆匆的鞍上客啊,为何

不见进关来,只见出关去?

而一出关去就中了埋伏

晚霞一翻全变了黑旗

再回头,西门已闭

--几度想问问蝶上的边卒

只见蝙蝠在上下扑打着

噢,一座空城

3、《我之固体化》

在此地,在国际的鸡尾酒里,

我仍是一块拒绝溶化的冰――

常保持零下的冷

和固体的硬度。

我本来也是很液体的

也很爱流动,很容易沸腾,

很爱玩虹的滑梯。

但中国的太阳距我太远

我结晶了,透明且硬,

且无法自动还原。

4、《西螺大桥》

矗然,钢的灵魂醒着

严肃的静铿锵着

西螺平原的海风猛撼着这座

力的图案,美的网,猛撼着这座

意志之塔的每一根神经,

猛撼着,而且绝望地啸着

而铁钉的齿紧紧咬着,铁臂的手紧紧握着

严肃的静。

于是,我的灵魂也醒了,我知道

既渡的我将异于

未渡的我,我知道

彼岸的我不能复原为

此岸的我

但命运自神秘的一点伸过来

一千条欢迎的臂,我必须渡河

面临通向另一个世界的

走廊,我微微地颤抖

但西螺平原的壮阔的风

迎面扑来,告我以海在彼端

我微微地颤抖,但是我

必须渡河!

矗立着,庞大的沉默。

醒着,钢的灵魂。

5、《大江东去》

大江东去,浪涛腾跃成千古

太阳升火,月亮沉珠

哪一波是捉月人?

哪一浪是溺水的大夫?

赤壁下,人吊髯苏犹似髯苏在吊古

听,鱼龙东去,扰扰多少水族

当我老去,千尺白发飘

该让我曳着离骚

袅袅的离骚曳我归去

汩罗,采石矶之间让我游泳

让不朽的大江为我涤罪

冰肌的江水祝我永生

恰似母亲的手指,孩时

呵痒轻轻,那样的触觉

大江东去,千唇千靥是母亲

舔,我轻轻,吻,我轻轻

亲亲,我赤裸之身

仰泳的姿态是吮吸的资态

源源不绝五千载的灌溉

永不断奶的圣液这乳房

每一滴,都甘美也都悲辛

每一滴都从昆仑山顶

风里霜里和雾里

幕旷旷神话里走来

大江东去,龙平媒向太阳

龙尾黄昏,龙首探入晨光

龙鳞翻动历史,一鳞鳞

一页页,滚不尽的水声

胜者败败者胜高低同样是浪潮

浮亦永恒沉亦永恒

顺是永恒逆是永恒

俯泳仰泳都必须追随

大江东去,枕下终夜是江声

侧左,滔滔在左耳

侧右,滔滔在右颊

侧侧转转

挥刀不断

失眠的人头枕三峡

6、《五陵少年》

台风季巴士峡的水族很拥挤

我的血系中有一条黄河的支流

黄河太冷需要渗大量的酒精

浮动在杯底的是我的家谱

喂!再来杯高梁

我的怒中有燧人氏泪中有大禹

我的耳中有涿鹿的鼓声

传说祖父射落了九支太阳

有一位叔叔的名字能吓退单于

听见没有?来一瓶高粱

千金裘在拍黄行的橱窗挂着

当掉五花马只剩下关节炎

再没有周末在西门町等我

於是枕头下孵一窝武侠小说

来一瓶高梁哪店小二

7、《火浴》

一种不灭的向往向不同的元素

向不同的空间至热或者至冷

不知该上升或是该下降

该上升如凤凰在火难中上升

或是浮於流动的透明一氅天鹅

一片纯白的形象映着自我

长颈与丰躯全由弧线构成

有一种欲望要洗濯也需要焚烧

净化的过程两者都需要

沉淀的需要沉淀飘扬的飘扬

赴水为禽扑火为鸟火鸟与水禽

则我应选择选择哪一种过程

西方有一只天鹅游泳在冰海

那是寒带一种超人的气候

那□冰结寂寞结冰

寂是静止的时间倒影多完整

曾经每一只野雁都是天鹅

水波粼粼似幻亦似真在东方

在炎炎的东有一只凤凰

从火中来的仍回到火中

一步一个火种蹈着烈焰

烧死鸦族烧不死凤雏

一羽太阳在颤动的永□□上升

清者自清火是勇士的行程

光荣的轮回是灵魂从元素到元素

白孔雀天鹅鹤白衣白扇

时间静止中间栖着智士隐士

永□流动永□的烈焰

涤净勇士的罪过勇士的血

则灵魂你应该如何选择

你选择冷中之冷或热中之热

选择冰海或是选择太阳

有洁癖的灵魂啊□是不洁

或浴於冰或浴於火都是完成

都是可羡的完成而浴於火

火浴更可羡火浴更难

火比水更透明比火更深

火啊永生之门用死亡拱成

用死亡拱成一座弧形的挑战

说未拥抱死的不能诞生

是鸦族是凤裔决定在一瞬

一瞬间□火的那种意志

千杖交笞接受那样的极刑

向交诟的千舌坦然大呼

我无罪!我无罪!我无罪!烙背

黥面我仍是我仍是

清醒的我灵魂啊醒者何辜

张扬燃烧的双臂似闻远方

时间的飓风在啸呼我的翅膀

毛发悲泣骨骸呻呤用自己的血液

煎熬自己飞凤雏你的新生

乱曰:

我的歌是一种不灭的向往

我的血沸停腾为火浴灵魂

蓝墨水中听有火的歌声

扬起死後更清晰也更高亢

8、《星之葬》

浅蓝色的夜溢进窗来夏斟得太满

萤火虫的小宫灯做着梦

梦见唐宫梦见追逐的轻罗小扇

梦见另一个夏夜一颗星的葬礼

梦见一闪光的伸延与消灭

以及你的惊呼我的回顾和片刻的愀然无语

9、《风铃》

我的心是七层塔檐上悬挂的风铃

叮咛叮咛咛

此起彼落敲叩着一个人的名字

――你的塔上也感到微震吗?

这是寂静的脉搏日夜不停

你听见了吗叮咛叮咛咛?

这恼人的音调禁不胜禁

除非叫所有的风都改道

铃都摘掉塔都推倒

只因我的心是高高低低的风铃

叮咛叮咛咛

此起彼落

敲叩着一个人的名字

10、《纱帐》

小时候的仲夏夜啊

稚气的梦全用白纱来裁缝

圆顶的罗帐轻轻地斜下来

星云□□的纤洞细孔

仰望着已经有点催眠

而捕梦之网总是密得

飞不进一只嗜血的刺客

――黑衫短剑的夜行者

只好在外面嘤嘤地怨吟

却竦得放进月光和树影

几声怯怯的虫鸣

一缕禅味的蚊香

招人入梦向幻境蜿蜒――

一睁眼

赤红的火霞已半床

11、《寄给画家》

他们告诉我今年夏天

你或有远游的计划

去看梵谷或者徐悲鸿

带着画架和一头灰发

和豪笑的四川官话

你一走台北就空了吾友

长街短巷不见你回头

又是行不得也的雨季

黑伞满天黄泥满地

怎麽你不能等到中秋?

只有南部的水田你带不走

那些土庙那些水牛

而一到夏天的.黄昏

总有一只两只白鹭

彷佛从你的水墨画图

记起了什麽似的飞起

12、《第三季》

第三季第三季属於箫与竖笛

那比丘尼总爱在葡萄架下

数她的念珠串子

紫色的喃喃叩我的窗子

太阳哪太阳是迟起的报童

扔不进什麽金色的新闻

我也不能把忧郁

扔一只六足昆虫的尸骸那样

扔出墙去

当风像一个馋嘴的野男孩

掠开长发要找谁的圆颈

我欲登长途的蓝驿车

向南向犹未散场的南方

13、《芝加哥》

新大陆的大蜘蛛雄踞在

密网的中央,吞食着天文数字的小昆虫,

且消化之以它的毒液。

而我扑进去,我落入网里--

一只来自亚热带的

难以消化的

金甲虫。

文明的群兽,摩天大楼压我们

以立体的冷淡,以阴险的几何图形

压我,以数字后面的许多零

压我,压我,但压不断

飘逸于异乡人的灰目中的

西望的地平线。

迷路于钢的大峡谷中,日落得更早--

(他要赴南中国海黎明的野宴)

钟楼的指挥杖挑起了黄昏的序曲,

幽渺地,自蓝得伤心的密根歇底沏。

爵士乐拂来时,街灯簇簇地开了。

色斯风打着滚,疯狂的世纪构发了--

罪恶在成熟,夜总会里有蛇和夏娃,

而黑人猫叫着,将上帝溺死在杯里。

而历史的禁地,严肃的艺术馆前,

巨壁上的波斯人在守夜

盲目的石狮子在守夜,

槛楼的时代逡巡着,不敢踏上它,

高高的石级。

而十九世纪在醒着,文艺复兴在醒着,

德拉克鲁瓦在醒着,罗丹在醒着,

许多灵魂在失眠着,耳语着,听着,

听着--

门外,二十世纪崩溃的喧嚣。

14、《圆通寺》

大哉此镜看我立其湄

竟无水仙之倒影

想花已不黏身光已畅行

比丘尼如果青钟铜扣起

听一些年代滑落苍苔

自盘得的圆颅

塔顶是印度的云塔顶是母亲

启古灰匣可窥我的脐带

联系的一切曾经

母亲在此母亲不在此

释迦在此释迦不在此

释迦恒躲在碑的反面

佛在唐佛在敦煌

诺佛就坐在那婆罗树下

在摇篮之前棺盖之後

而狮不吼而钟不鸣而佛不语

数百级下女儿的哭声

唤我回去回後半生

15、《鼎湖的神话》

用的是盘古公公的钢斧

劈出昆仑山的那一柄

蛀的是老酋长轩辕的乌号

射穿蚩尤的那一张

涿鹿,涿鹿在甲骨文里

雪人在世界的屋脊上拾到

鹏的遗羽当黄河改道

乾河床上赫然有麒麟的足印

五百年过去後还有五百年

喷射云中飞不出一只凤凰

龙被证实为一种看云的爬虫

表弟们据说我们是射日的部落

有重瞳的酋长有彩眉的酋长

有马喙的酋长卵生的酋长

不信你可以去问彭祖

彭祖看不清仓颉的手稿

去问老子老子在道德经里直霎眼睛

去问杞子杞子躲在防空洞里

拒绝接受记者的访问

早该把古中国捐给大英博物馆

表弟们去撞倒的不周山下

坐在化石上哭一个黄昏

把五彩石哭成缤纷的流星雨

而且哭一个夜表弟们

把盘古的眼睛哭成月蚀

而且把头枕在山海经上

而且把头枕在嫘祖母的怀里

而且续五千载的黄梁梦在天狼星下

梦见英雄的骨灰在地下复燃

当地上踩过奴隶的行列

16、《戏李白》

你曾是黄河之水天上来

阴山动

龙门开

而今反从你的句中来

惊涛与豪笑

万里涛涛入海

那轰动匡卢的大瀑布

无中生有

不止不休

黄河西来大江东去

此外五千年都已沉寂

有一条黄河你已够热闹的了

大江就让给苏家那乡弟吧

天下二分

都归了蜀人

你踞龙门

他领赤壁

17、《乡愁》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18、《等你在雨中》

等你在雨中在造虹的雨中

蝉声沉落蛙声升起

一池的红莲如红焰在雨中

你来不来都一样竟感觉

每朵莲都像你

尤其隔着黄昏隔着这样的细雨

永恒刹那刹那永恒

等你在时间之外

在时间之内等你在刹那在永恒

如果你的手在我的手□此刻

如果你的清芬

在我的鼻孔我会说小情人

诺这只手应该采莲在吴宫

这只手应该

摇一柄桂浆在木兰舟中

一颗星悬在科学馆的飞檐

耳坠子一般的悬着

瑞士表说都七点了 忽然你走来

步雨後的红莲翩翩你走来

像一首小令

从一则爱情的典故□你走来

4.余光中诗 篇四

宅急便专送的水果盒

究竟,送来了什么呢?

黄橙橙,圆浑浑,十六只

排成双层,是超小南瓜么?

不,是塞尚和高更都无缘

调色写真的那种纯金

更无缘剥开来煞馋,解渴

像我的口福啊,此刻

托在手上刚好一满掌

像一球扁圆的幸运

青蒂正当北极,经线隐隐

用那样天真的弧度

抱住皮层和皮下的瓣瓢

渡也说,是橘中的贵族

名叫茂谷[3],系出东势

身家上溯到新大陆

东势果农手栽的名种

轻易不会纡尊在果摊

我却一刀直取它心脏

抵抗力不弱也不强顽

红瓢多鲜艳而又多汁

那样慷慨地迎我唇舌

沁我老饕无餍的肺腑

欲用那样的薄皮盛住

内容与形式最妙的妥贴

胜过任何豪奢的包装

难怪屈子要朗诵橘赋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难怪隔代的诗人渡也

要把这一队红衣使派来

5.余光中散文精选 篇五

听听那冷雨

惊蛰一过,春寒加剧。先是料料峭峭,继而雨季开始,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即连在梦里,也似乎有把伞撑着。而就凭一把伞,躲过一阵潇潇的冷雨,也躲不过整个雨季。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每天回家,曲折穿过金门街到厦门街迷宫式的长巷短巷,雨里风里,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想这样子的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片头到片尾,一直是这样下着雨的。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从安东尼奥尼那里来的。不过那—块土地是久违了,二十五年,四分之一的世纪,即使有雨,也隔着千山万山,千伞万伞。十五年,一切都断了,只有气候,只有气象报告还牵连在一起,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这种酷冷吾与古大陆分担。不能扑进她怀里,被她的裙边扫一扫也算是安慰孺慕之情吧。

这样想时,严寒里竟有一点温暖的感觉了。这样想时,他希望这些狭长的巷子永远延伸下去,他的思路也可以延伸下去,不是金门街到厦门街,而是金门到厦门。他是厦门人,至少是广义的厦门人,二十年来,不住在厦门,住在厦门街,算是嘲弄吧,也算是安慰。不过说到广义,他同样也是广义的江南人,常州人,南京人,川娃儿,五陵少年。杏花春雨江南,那是他的少年时代了。再过半个月就是清明。安东尼奥尼的镜头摇过去,摇过去又摇过来。残山剩水犹如是,皇天后土犹如是。纭纭黔首、纷纷黎民从北到南犹如是。那里面是中国吗?那里面当然还是中国永远是中国。只是杏花春雨已不再,牧童遥指已不再,剑门细雨渭城轻尘也都已不再。然则他日思夜梦的那片土地,究竟在哪里呢?

在报纸的头条标题里吗?还是香港的谣言里?还是傅聪的黑键白键马恩聪的跳弓拨弦?还是安东尼奥尼的镜底勒马洲的望中?还是呢,故宫博物院的壁头和玻璃柜内,京戏的锣鼓声中太白和东坡的韵里?

杏花,春雨,江南。六个方块字,或许那片土就在那里面。而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中国也好,变来变去,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太初有字,于是汉族的心灵他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譬如凭空写一个“雨”字,点点滴滴,滂滂沱沱,淅淅沥沥,一切云情雨意,就宛然其中了。视觉上的这种美感,岂是什么rain也好pluie也好所能满足?翻开一部《辞源》或《辞海》,金木水火土,各成世界,而一入“雨”部,古神州的天颜千变万化,便悉在望中,美丽的霜雪云霞,骇人的雷电霹雹,展露的无非是神的好脾气与坏脾气,气象台百读不厌门外汉百思不解的百科全书。

听听,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闻闻,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雨在他的伞上这城市百万人的伞上雨衣上屋上天线上,雨下在基隆港在防波堤海峡的船上,清明这季雨。雨是女性,应该最富于感性。雨气空而迷幻,细细嗅嗅,清清爽爽新新,有一点点薄荷的香味,浓的时候,竟发出草和树林之后特有的淡淡土腥气,也许那竟是蚯蚓的蜗牛的腥气吧,毕竟是惊蛰了啊。也许地上的地下的生命也许古中国层层叠叠的记忆皆蠢蠢而蠕,也许是植物的潜意识和梦紧,那腥气。

第三次去美国,在高高的丹佛他山居住了两年。美国的西部,多山多沙漠,千里干旱,天,蓝似安格罗萨克逊人的眼睛,地,红如印第安人的肌肤,云,却是罕见的白鸟,落基山簇簇耀目的雪峰上,很少飘云牵雾。一来高,二来干,三来森林线以上,杉柏也止步,中国诗词里“荡胸生层云”或是“商略黄昏雨”的意趣,是落基山上难睹的景象。落基山岭之胜,在石,在雪。那些奇岩怪石,相叠互倚,砌一场惊心动魄的雕塑展览,给太阳和千里的风看。那雪,白得虚虚幻幻,冷得清清醒醒,那股皑皑不绝一仰难尽的气势,压得人呼吸困难,心寒眸酸。不过要领略“白云回望合,青露入看无”的境界,仍须来中国。台湾湿度很高,最饶云气氛题雨意迷离的情调。两度夜宿溪头,树香沁鼻,宵寒袭肘,枕着润碧湿翠苍苍交叠的山影和万缀都歇的俱寂,仙人一样睡去。山中一夜饱雨,次晨醒来,在旭日未升的原始幽静中,冲着隔夜的寒气,踏着满地的断柯折枝和仍在流泻的细股雨水,一径探入森林的秘密,曲曲弯弯,步上山去。溪头的山,树密雾浓,蓊郁的水气从谷底冉冉升起,时稠时稀,蒸腾多姿,幻化无定,只能从雾破云开的空处,窥见乍现即隐的一峰半堑,要纵览全貌,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上山两次,只能在白茫茫里和溪头诸峰玩捉迷藏的游戏。回到台北,世人问起,除了笑而不答心自问,故作神秘之外,实际的印象,也无非山在虚无之间罢了。云绦烟绕,山隐水迢的中国风景,由来予人宋画的韵味。那天下也许是赵家的天下,那山水却是米家的山水。而究竟,是米氏父子下笔像中国的山水,还是中国的山水上只像宋画,恐怕是谁也说不清楚了吧?

雨不但可嗅,可亲,更可以听。听听那冷雨。听雨,只要不是石破天惊的台风暴雨,在听觉上总是一种美感。大陆上的秋天,无论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骤雨打荷叶,听去总有一点凄凉,凄清,凄楚,于今在岛上回味,则在凄楚之外,再笼上一层凄迷了,饶你多少豪情侠气,怕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风吹雨打。一打少年听雨,红烛昏沉。再打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三打白头听雨的僧庐下,这更是亡宋之痛,一颗敏感心灵的一生:楼上,江上,庙里,用冷冷的雨珠子串成。十年前,他曾在一场摧心折骨的鬼雨中迷失了自己。雨,该是一滴湿漓漓的灵魂,窗外在喊谁。

雨打在树上和瓦上,韵律都清脆可听。尤其是铿铿敲在屋瓦上,那古老的音乐,属于中国。王禹的黄冈,破如椽的大竹为屋瓦。据说住在竹楼上面,急雨声如瀑布,密雪声比碎玉,而无论鼓琴,咏诗,下棋,投壶,共鸣的效果都特别好。这样岂不像住在竹和筒里面,任何细脆的声响,怕都会加倍夸大,反而令人耳朵过敏吧。

雨天的屋瓦,浮漾湿湿的流光,灰而温柔,迎光则微明,背光则幽黯,对于视觉,是一种低沉的安慰。至于雨敲在鳞鳞千瓣的瓦上,由远而近,轻轻重重轻轻,夹着一股股的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各种敲击音与滑音密织成网,谁的千指百指在按摩耳轮。“下雨了”,温柔的灰美人来了,她冰冰的纤手在屋顶拂弄着无数的黑键啊灰键,把晌午一下子奏成了黄昏。

在古老的大陆上,千屋万户是如此。二十多年前,初来这岛上,日式的瓦屋亦是如此。先是天黯了下来,城市像罩在一块巨幅的毛玻璃里,阴影在户内延长复加深。然后凉凉的水意弥漫在空间,风自每一个角落里旋起,感觉得到,每一个屋顶上呼吸沉重都覆着灰云。雨来了,最轻的敲打乐敲打这城市。苍茫的屋顶,远远近近,一张张敲过去,古老的琴,那细细密密的节奏,单调里自有一种柔婉与亲切,滴滴点点滴滴,似幻似真,若孩时在摇篮里,一曲耳熟的童谣摇摇欲睡,母亲吟哦鼻音与喉音。或是在江南的泽国水乡,一大筐绿油油的桑叶被啮于千百头蚕,细细琐琐屑屑,口器与口器咀咀嚼嚼。雨来了,雨来的时候瓦这幺说,一片瓦说千亿片瓦说,说轻轻地奏吧沉沉地弹,徐徐地叩吧挞挞地打,间间歇歇敲一个雨季,即兴演奏从惊蛰到清明,在零落的坟上冷冷奏挽歌,一片瓦吟千亿片瓦吟。

在旧式的古屋里听雨,听四月,霏霏不绝的黄梅雨,朝夕不断,旬月绵延,湿黏黏的苔藓从石阶下一直侵到舌底,心底。到七月,听台风台雨在古屋顶上一夜盲奏,千层海底的热浪沸沸被狂风挟挟,掀翻整个太平洋只为向他的矮屋檐重重压下,整个海在他的蝎壳上哗哗泻过。不然便是雷雨夜,白烟一般的纱帐里听羯鼓一通又一通,滔天的暴雨滂滂沛沛扑来,强劲的电琵琶忐忐忑忑忐忐忑忑,弹动屋瓦的惊悸腾腾欲掀起。不然便是斜斜的西北雨斜斜刷在窗玻璃上,鞭在墙上打在阔大的芭蕉叶上,一阵寒潮泻过,秋意便弥湿旧式的庭院了。

在旧式的古屋里听雨,春雨绵绵听到秋雨潇潇,从少年听到中年,听听那冷雨。雨是一种单调而耐听的音乐是室内乐是室外乐,户内听听,户外听听,冷冷,那音乐。雨是一种回忆的音乐,听听那冷雨,回忆江南的雨下得满地是江湖下在桥上和船上,也下在四川在秧田和蛙塘,—下肥了嘉陵江下湿布谷咕咕的啼声,雨是潮潮润润的音乐下在渴望的唇上,舔舔那冷雨。

因为雨是最最原始的敲打乐从记忆的彼端敲起。瓦是最最低沉的乐器灰蒙蒙的温柔覆盖着听雨的人,瓦是音乐的雨伞撑起。但不久公寓的时代来临,台北你怎么一下子长高了,瓦的音乐竟成了绝响。千片万片的瓦翩翩,美丽的灰蝴蝶纷纷飞走,飞入历史的记忆。现在雨下下来下在水泥的屋顶和墙上,没有音韵的雨季。树也砍光了,那月桂,那枫树,柳树和擎天的巨椰,雨来的时候不再有丛叶嘈嘈切切,闪动湿湿的绿光迎接。鸟声减了啾啾,蛙声沉了咯咯,秋天的虫吟也减了唧唧。七十年代的台北不需要这些,一个乐队接一个乐队便遣散尽了。要听鸡叫,只有去诗经的韵里找。现在只剩下一张黑白片,黑白的默片。

正如马车的时代去后,三轮车的伕工也去了。曾经在雨夜,三轮车的油布篷挂起,送她回家的途中,篷里的世界小得多可爱,而且躲在警察的辖区以外,雨衣的口袋越大越好,盛得下他的一只手里握一只纤纤的手。台湾的雨季这么长,该有人发明一种宽宽的双人雨衣,一人分穿一只袖子此外的部分就不必分得太苛。而无论工业如何发达,一时似乎还废不了雨伞。只要雨不倾盆,风不横吹,撑一把伞在雨中仍不失古典的韵味。任雨点敲在黑布伞或是透明的塑胶伞上,将骨柄一旋,雨珠向四方喷溅,伞缘便旋成了一圈飞檐。跟女友共一把雨伞,该是一种美丽的合作吧。最好是初恋,有点兴奋,更有点不好意思,若即若离之间,雨不妨下大一点。真正初恋,恐怕是兴奋得不需要伞的,手牵手在雨中狂奔而去,把年轻的长发的肌肤交给漫天的淋淋漓漓,然后向对方的唇上颊上尝凉凉甜甜的雨水。不过那要非常年轻且激情,同时,也只能发生在法国的新潮片里吧。

大多数的雨伞想不会为约会张开。上班下班,上学放学,菜市来回的途中。现实的伞,灰色的星期三。握着雨伞。他听那冷雨打在伞上。索性更冷一些就好了,他想。索性把湿湿的灰雨冻成干干爽爽的白雨,六角形的结晶体在无风的空中回回旋旋地降下来。等须眉和肩头白尽时,伸手一拂就落了。二十五年,没有受故乡白雨的祝福,或许发上下一点白霜是一种变相的自我补偿吧。一位英雄,经得起多少次雨季?他的额头是水成岩削成还是火成岩?他的心底究竟有多厚的苔藓?厦门街的雨巷走了二十年与记忆等长,—座无瓦的公寓在巷底等他,一盏灯在楼上的雨窗子里,等他回去,向晚餐后的沉思冥想去整理青苔深深的记忆。

前尘隔海。古屋不再。听听那冷雨。

散文是最难作假的在一切文学的类别之中,最难作假,最逃不过读者明眼的,该是散文。我不是说诗人和小说家就不凭实力,而是诗人和小说家用力的方式比较间接,所以实力几何,不易一目了然。诗要讲节奏、意象、分行等技巧,小说也要讲观点、象征、意识流等等的手法,高明的作家固然可以运用这些来发挥所长,但是不高明的作家往往也可以假借这些来掩饰所短。散文是一切文学类别里对于技巧和形式要求最少的一类:譬如选美,散文所穿的是泳装。散文家无所依凭,只有凭自己的本色。

诗人的笔下往往是自言自语:“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样的话并不一定要说给谁听,好像是无意间给人听到的。许多诗真像心灵的日记,只取其神,不记其貌,诗人眼前似乎没有读者,可谓“目中无人”。小说家对读者的态度也可谓“目中无人”,反之,读者目中也不应该有小说家。小说家应该像剧作家,尽量让他的角色发言,自己只能躲在幕后操纵。有些小说家不甘寂寞,跑到他的人物和读者之间来指指点点,甚至大发议论,这种夹叙夹议的小说体便有散文的倾向。这种小说家如果真是散文高手,则这种夹叙夹议的笔法却也大有可观。拿张爱玲和钱钟书的小说比较一下,便可见张无我而钱有我:钱钟书的小说里充满了散文家钱钟书的个性。

散文家必须目中有人,他和读者往往保持对话的关系,可以无拘无束,随时向读者发言。老派的诗人虽然也可以偶尔来一句“君不见”,而旧小说家也可以直接对读者叫一声“列位看官”,但在一般情形之下,诗人和小说家毕竟另有职务,不便像散文家这么公然、坦然地面对着读者。反之,读者面对散文家也最感亲切、踏实,因为散文家是为自己发言,而所说的也是“亮话”,少用烘托、象征、反讽之类的技巧。

散文分狭义与广义二类。狭义的散文指个人抒情志感的小品文,篇幅较短,取材较狭,分量较轻。广义的散文天地宏阔,凡韵文不到之处,都是它的领土,论其题材则又千汇万状,不胜枚举,论其功能,则不出下列六项:

第一是抒情。这样的散文也就是所谓抒情文或小品文,正是散文的大宗。情之为物,充溢天地之间,文学的世界正是有情的世界。也正因如此,用散文来抒情,似乎人人都会,但是真正的抒情高手,或奔放,或含蓄,却不常见。一般的抒情文病在空洞和露骨,沦为滥情,许多情书、祭文、日记等等,也在此列。直接抒情,不但失之露骨,而且予人无端说愁的空洞之感。真正的抒情高手往往寓情于叙事、写景、状物之中,才显得自然。

第二是说理。这样的散文也就是所谓议论文。但是和正式的学术论文不尽相同,因为它说理之余,还有感情、感性,也讲究声调和辞藻。韩愈的《杂说四》,王安石的《读孟尝君传》,苏轼的《留侯论》,都是说理的散文,但都气势贯串,声调铿锵,形象鲜活,情绪饱满,绝非硬邦邦冷冰冰的抽象说理。每次读《过秦论》,到了篇末的“然秦以区区之地……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一句长问,竟用斩钉截铁的短答断然煞住,真令人要拍案诧叹,情绪久不能平。精警的议论文不能无情。

第三是表意。这种散文既不是要抒情,也不是要说理,而是要捕捉情理之间的那份情趣、理趣、意趣,而出现在笔下的,不是鞭辟入里的人情世故,便是匪夷所思的巧念妙想。表意的散文展示的正是敏锐的观察力和活泼的想象力,也就是一个健康的心灵发乎自然的好奇心。“家居不可无娱乐。卫生麻将大概是一些太太的天下。说它卫生也不无道理,至少上肢运动频数,近似蛙式游泳。”这种雅舍小品笔法,既无柔情、激情要抒,也没有不吐不快的议论要发,却富于生活的谐趣,娓娓道来,从容不迫,也能动人。到了末句,更从观察进入想象,最有英国小品的味道。

第四是叙事。这样的散文又叫作叙事文,短则记述个人的所经所历,所见所闻,或是某一特殊事件之来龙去脉,路转峰回;长则追溯自己的或朋友的生平,成为传记的一章一节,或是一个时代特具的面貌,成为历史的注脚,也就是所谓的回忆录之类。叙事文所需要的是记忆力和观察力,如能再具一点反省力和想象力,当能赋文章以洞见和波澜,而跳出流水账的平铺直叙。组织力(或称条理)也许不太重要,因为事情的发展原有时序可循,不过有时为求波澜生动,光影分明,不免倒叙、插叙,或是举重遗轻,仍然需要剪裁一番的。

第五是写景。所谓“景”不一定指狭义的风景。现代的景,可以指大自然的景色,也可以指大都市小村镇的各种视觉经验。高速公路上的千车竞驶,挖土机的巨铲挥螯,林荫道的街灯如练,港口的千桅成林……无一非景。一位散文家的视觉经验如果还限于田园风光,未免太狭窄也太保守了。同时,广义的景也不应限于视觉:街上的市声,陌上的万籁,也是一种景。景存在于空间,同时也依附于时间,所以春秋代序、朝夕轮回,也都是景。景有地域性:江南的山水不同于美国的山水,热带的云异于寒带的云。大部分的游记都不动人,因为作者不会写景。景有静有动,即使是静景,也要把它写动,才算能手。“两山排闼送青来”,正是化静为动。“鬓云欲度香腮雪”也是如此。只会用形容词的人,其实不解写景。形容词是排列的,动词才交流。

第六是状物。物聚而成景,写景而不及物,是不可能的。状物的散文却把兴趣专注于独特之某物,无论话题如何变化,总不离开该物。此地所谓的物,可以指生物,譬如草木虫鱼之类,也可以指非生物,譬如笔墨纸砚之属,甚至可以指人类的种种动态,譬如弹琴、唱歌、开会、赛车。也许有人会说,写开会的散文应该归于叙事之列。我的回答是:如果一篇散文描写某次开会的经过情形,当然是叙事,但是如果一篇散文谈论的只是开会这种社会制度或生活现象,或是天南地北东鳞西爪的开会趣闻,便不能算是叙事了。状物的文章需要丰富的见闻,甚至带点专业的知识,不是初摇文笔略解抒情的生手所能掌握的。足智博闻的老手,谈论一件事情,一样东西,常会联想到古人或时人对此的隽言妙语,行家的行话,或是自己的亲切体验,真正是左右逢源。这是散文家独有的本领,诗人和小说家争他不过。

我把散文的功用分为上述六项,只是为了讨论的方便,并不是认为真有一种散文纯属抒情而不涉其他五项,或是另有一种散文全然叙事,别无他用。实际上,一篇散文往往兼有好几种功能,只是有所偏重而已。例如叙事文中,常带写景,写景文中,不妨状物,而无论是叙事、写景或状物,都可以曲达抒情之功。抒情文中,也未必不能稍发议论,略表意趣。反之,说理文也可以说得理直气壮,像梁启超那样,笔锋常带感情。

情、理、意、事、景、物六项之中,前三项抽象而带主观,后三项具体而带客观。如果一位散文家长于处理前三项而拙于后三项,他未免欠缺感性,显得空泛。如果他老在后三项里打转,则他似乎欠缺知性,过分落实。

抒情文近于诗,叙事文近于小说,写景文则既近于诗,亦近于小说。所以诗人大概兼擅写景文与抒情文,小说家兼擅写景文与叙事文。我发现不少“正宗的”散文家大概拙于写景,遇到有景该写的场合,不是一笔带过,便是避而不谈;也有“正宗的”散文家拙于叙事,甚至不善抒情。我认为:能够抒情、说理的散文家最常见,所以“入情入理”的散文也较易得;能够表意、状物的就少一点;能够兼擅叙事、写景的更少。能此而不能彼的散文家,在自己的局限之中,亦足以成名家,但不能成大家,也不能称“散文全才”。前举的六项功能,或许可以用来衡量一位散文家是“专才”还是“通才”。

从母亲到外遇

“大陆是母亲,台湾是妻子,香港是情人,欧洲是外遇。”我对朋友这么说过。

大陆是母亲,不用多说。烧我成灰,我的汉魂唐魄仍然萦绕着那一片后土。那无穷无尽的故国,四海漂泊的龙族叫她做大陆,壮士登高叫她做九州,英雄落难叫她做江湖。不但是那片后土,还有那上面正走着的、那下面早歇下的,所有龙族。还有几千年下来还没有演完的历史,和用了几千年似乎要不够用了的文化。我离开她时才二十一岁呢,再还乡时已六十四了:“掉头一去是风吹黑发/回首再来已雪满白头。”长江断奶之痛,历四十三年。洪水成灾,却没有一滴溅到我唇上。这许多年来,我所以在诗中狂呼着、低呓着中国,无非是一念耿耿为自己喊魂。不然我真会魂飞魄散,被西潮淘空。

当你的女友已改名玛丽,你怎能送她一首《菩萨蛮》?

乡情落实于地理与人民,而弥漫于历史与文化,其中有实有虚,有形有神,必须兼容,才能立体。乡情是先天的,自然而然,不像民族主义会起政治的作用。把乡情等同于民族主义,更在地理、人民、历史、文化之外加上了政府,是一种“四舍五入”的含混观念。朝代来来去去,强加于人的政治不能持久。所以政治使人分裂而文化使人相亲:我们只听说有文化,却没听说过武化。要动用武力解放这个、统一那个,都不算文化。汤玛斯·曼逃纳粹,在异国对记者说:“凡我在处,即为德国。”他说的德国当然是指德国的文化,而非纳粹政权。同样地,毕卡索因为反对佛朗哥而拒返西班牙,也不是什么“背叛祖国”。

台湾是妻子,因为我在这岛上从男友变成丈夫再变成父亲,从青涩的讲师变成沧桑的老教授,从投稿的“新秀”变成写序的“前辈”,已经度过了大半个人生。几乎是半世纪前,我从厦门经香港来到台湾,下跳棋一般连跳了三岛,就以台北为家定居了下来。其间虽然也去了美国五年,香港十年,但此生住得最久的城市仍是台北,而次久的正是高雄。我的《双城记》不在巴黎、伦敦,而在台北、高雄。

我以台北为家,在城南的厦门街一条小巷子里,“像虫归草间,鱼潜水底”,蛰居了二十多年,喜获了不仅四个女儿,还有廿三本书。及至晚年海外归来,在这高雄港上、西子湾头一住又是悠悠十三载。厦门街一一三巷是一条幽深而隐秘的窄巷,在其中度过有如壶底的岁月。西子湾恰恰相反,虽与高雄的市声隔了一整座寿山,却海阔天空,坦然朝西开放。高雄在货柜的吞吐量上号称全世界第三大港,我窗下的浩淼接得通七海的风涛。诗人晚年,有这么一道海峡可供题书,竟比老杜的江峡还要阔了。

不幸失去了母亲,何幸又遇见了妻子。这情形也不完全是隐喻。在实际生活上,我的慈母生我育我,牵引我三十年才撒手,之后便由我的贤妻来接手了。没有这两位坚强的女性,怎会有今日的我?在隐喻的层次上,大陆与海岛更是如此。所以在感恩的心情下我写过《断奶》一诗,而以这么三句结束:

断奶的母亲依旧是母亲

断奶的孩子,我庆幸

断了嫘祖,还有妈祖

海峡虽然壮丽,却像一柄无情的蓝刀,把我的生命剖成两半,无论我写了多少怀乡的诗,也难将伤口缝合。母亲与妻子不断争辩,夹在中间的亦子亦夫最感到伤心。我究竟要做人子呢还是人夫,真难两全。无论在大陆、香港、南洋或国际,久矣我已被称为“台湾作家”。我当然是台湾作家,也是广义的台湾人,台湾的祸福荣辱当然都有份。但是我同时也是,而且一早就是,中国人了:华夏的河山、人民、文化、历史都是我与生俱来的“家当”,怎么当都当不掉的,而中国的祸福荣辱也是我鲜明的“胎记”,怎么消也不能消除。然而今日的台湾,在不少场合,谁要做中国人,简直就负有“原罪”。明明全都是马,却要说白马非马。这矛盾说来话长,我只有一个天真的希望:“莫为五十年的政治,抛弃五千年的文化。”

香港是情人,因为我和她曾有十二年的缘分,最后虽然分了手,却不是为了争端。初见她时,我才二十一岁,北顾茫茫,是大陆出来的流亡学生,一年后便东渡台湾。再见她时,我早已中年,成了中文大学的教授,而她,风华绝代,正当惊艳的盛时。我为她写了不少诗,和更多的美文,害得台湾的朋友艳羡之余纷纷西游,要去当场求证。所以那十一年也是我“后期”创作的盛岁,加上当时学府的同道多为文苑的知己,弟子之中也新秀辈出,蔚然乃成沙田文风。

香港久为国际气派的通都大邑,不但东西对比、左右共存,而且南北交通,城乡兼胜,不愧是一位混血美人。观光客多半目眩于她的闹市繁华,而无视于她的海山美景。九龙与香港隔水相望,两岸的灯火争妍,已经璀璨耀眼,再加上波光倒映,盛况更翻一倍。至于地势,伸之则为半岛,缩之则为港湾,聚之则为峰峦,撒之则为洲屿,加上舟楫来去,变化之多,乃使海景奇幻无穷,我看了十年,仍然馋目未餍。

我一直庆幸能在香港无限好的岁月去沙田任教,庆幸那琅寰福地坐拥海山之美,安静的校园,自由的学风,让我能在文革的嚣乱之外,登上大陆后门口这一座幸免的象牙塔,定定心心写了好几本书。于是我这“台湾作家”竟然留下了“香港时期”。

不过这情人当初也并非一见钟情,甚至有点刁妮子作风。例如她的粤腔九音诘屈,已经难解,有时还爱写简体字来考我,而冒犯了她,更会在左报上对我冷嘲热讽,所以开头的几年颇吃了她一点苦头。后来认识渐深,发现了她的真性情,终于转而相悦。不但粤语可解,简体字能读,连自己的美式英语也改了口,换成了矜持的不列颠腔。同时我对英语世界的兴趣也从美国移向英国,香港更成为我去欧洲的跳板,不但因为港人欧游成风,远比台湾人为早,也因为签证在香港更迅捷方便。等到八○年代初期大陆逐渐开放,内地作家出国交流,也多以香港为首站,因而我会见了朱光潜、巴金、辛笛、柯灵,也开始与流沙河、李元洛通信。

不少人瞧不起香港,认定她只是一块殖民地,又诋之为文化沙漠。一九四○年三月五日,蔡元培逝于香港,五天后举殡,全港下半旗志哀。对一位文化领袖如此致敬,不记得其他华人城市曾有先例,至少胡适当年去世,台北不曾如此。如此的香港竟能称为文化沙漠吗?至于近年对**与钓一鱼一台的抗议,场面之盛,牺牲之烈,也不像柔驯的殖民地吧。

欧洲开始成为外遇,则在我将老未老、已晡未暮的善感之年。我初践欧土,是从纽约起飞,而由伦敦入境,绕了一个大圈,已经四十八岁了。等到真的步上巴黎的卵石街头,更已是五十之年,不但心情有点“迟暮”,季节也值春晚,偏偏又是独游。临老而游花都,总不免感觉是辜负了自己,想起李清照所说:“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

一个人略谙法国艺术有多风流倜傥,眼底的巴黎总比一般观光嬉客所见要丰盈。“以前只是在印象派的画里见过巴黎,幻而似真;等到亲眼见了法国,却疑身在印象派的画里,真而似幻。”我在《巴黎看画记》一文,就以这一句开端。

巴黎不但是花都、艺都,更是欧洲之都。整个欧洲当然早已“迟暮”了,却依然十分“美人”,也许正因迟暮,美艳更教人怜。而且同属迟暮,也因文化不同而有风格差异。例如伦敦吧,成熟之中仍不失端庄,至于巴黎,则不仅风韵犹存,更透出几分撩人的明艳。

大致说来,北欧的城市比较秀雅,南欧的则比较艳丽;新教的国家清醒中有节制,旧教的国家慵懒中有激情。所以斯德哥尔摩虽有“北方威尼斯”之美名,但是冬长夏短,寒光斜照,兼以楼塔之类的建筑多以红而带褐的方砖砌成,隔了茫茫烟水,只见灰蒙蒙阴沉沉的一大片,低压在波上。那波涛,也是蓝少黑多,说不上什么浮光耀金之美。南欧的明媚风情在那样的黑涛上是难以想象的:格拉纳达的中世纪“红堡”(alhambra),那种细柱精雕、引泉入室的回教宫殿,即使再三擦拭阿拉丁的神灯,也不会赫现在波罗的海岸。

不过话说回来,无论是沉醉醉人,或是清醒醒人,欧洲的传统建筑之美总会令人仰瞻低回,神游中古。且不论西欧南欧了,即使东欧的小国,不管目前如何弱小“落后”,其传统建筑如城堡、宫殿与教堂之类,比起现代的暴发都市来,仍然一派大家风范,耐看得多。历经两次世界大战,遭受纳粹的浩劫,岁月的沧桑仍无法摧尽这些迟暮的美人,一任维也纳与布达佩斯在多瑙河边临流照镜,或是战神刀下留情,让布拉格的桥影卧魔涛而横陈。爱伦坡说得好:

你女神的风姿已招我回乡,回到希腊不再的光荣

和罗马已逝的盛况。

一切美景若具历史的回响、文化的意义,就不仅令人兴奋,更使人低徊。何况欧洲文化不仅悠久,而且多元,“外遇”的滋味远非美国的单调、浅薄可比。美国再富,总不好意思在波多马克河边盖一座罗浮宫吧?怪不得王尔德要说:“善心的美国人死后,都去了巴黎。”

6.余光中的乡愁 篇六

出身外文捍卫华文

由于忧心台湾学生的华文能力每下愈况,余光中两年前连同张晓风等人在台湾临时发起组织“抢救国文教育联盟行动”,过后正式成立民间组织“中华语文教育促进协会”。去年余光中以协会理事长的名誉向社会发声说,“中文是中华文化的载体,是台湾应该爱护的资产;语文教育如有偏差,无异于剥夺年轻一代的文化继承权,这是非常严重的事”。

余光中对当下华文发展最大的忧虑是什么?

他说,他和一群朋友之所以忧心华文的发展主要有几方面,首先,全世界的语文能力都在萎缩,这与这些年来的电脑化有关,因为大家书写的机会少了。

余光中说:“随着电脑与影视科技的发达,透过文字的书写活动已渐渐被影像媒体取代。现在的媒体跟过去不一样,‘读者’都变成了‘观众’和‘听众’,但是读者和‘观众’毕竟是不同的,观众是比较被动的,看电影、电视剧、甚至听于丹演讲,只是单纯的观众和听众;电视上有个故事在你面前展开,观众很自然的就接受了;但读者读一本书是有所参与的,借由文字细细体味文章,只有好好掌握了文字才能把文章中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思读得懂。因此怎样把年轻人拉回来做‘读者’是很重要的。我和我的一些朋友一直想做的,是拉一些‘观众’回来成为‘读者’。”

反讽的是,目前的现象是,要培养“读者”还必须靠电视,例如于丹在电视上讲《论语》,先将儒家学说普及化了,再将这些儒学的“听众”转为“读者”。

在地域上,余光中说,台湾近年来在政治上“去中国化”的影响下,华文更面临越来越退化的危机。他说:“不论政治如何,台海两岸毕竟同文同种,都是中华民族,这点是不能够否认的,不应该让政治影响语言和文化。”台湾前阵子修改一本高中必读教材《高中国文课程纲要》,其中一点是文言文与白话文的比重由过去的65比35,大幅缩减为35比65,实在轻重倒置。因为新文学之兴起,至今不满百年,百分比不应超过数千年的古典文学。

另一方面,余光中也说,华文在书写上的日渐西化,也是教人心忧的一点,因为长此下去,会让华文变质。余光中说:“我的一群朋友,包括散文家思果一直都觉得,这些年来华文不像华文,华文太受翻译的干扰,变得过于西化了。许多时候丢弃了华文原本很好的说法不用,反而用西方的说法和写法,华文实在不应该跟着英文走。”

他说:“为了捍卫华文,有担当的政府应该采取主动,以行动来保障平面媒体能够普及。媒体如电视除了访问艺人之外,也应该协助推广文化,例如深入专访作家等,都有助于文化与语文的发展。” 在四度空间 悠游一甲子

余光中称自己是文学上的“多妻主义者”,他说写诗、写散文、写评论、翻译是他生命的四度空间,而这条线是用华文穿起的。

余光中近年来已被台湾艺文界尊称为“诗翁”,他创作的诗歌超过一千余首。但提起余光中,许多人都会立刻联想到他的名篇《乡愁》。的确,在诗人超过一个甲子的创作生涯中,最流行,最多人懂,传遍华人世界的作品是《乡愁》,人们甚至因而称余光中为“乡愁诗人”。

《乡愁》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诗人说,至今他的所有诗作中,最流行的始终是这首。1992年余光中首次到大陆,有人告诉他,1991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有人唱谱成曲的《乡愁》,之后这首诗又收入中国大陆的教科书,余光中说,这些年,有不同作曲者将《乡愁》谱成20多种歌曲。

余光中说:“其实我写过很多关于乡愁题材的诗,《乡愁》只是其中一首,它之所以这么流行,那么受读者喜爱,除了许多读者有情感上的认同,还因为这首诗的诗歌语言单纯,顺口好记,只要背一段,四段都能背,而且这首诗也很容易谱曲。”

诗人说,《乡愁》应该是写于1971年,那时候,海峡两岸尚未开放,两岸人民不相往来,当时台湾人想要回大陆探亲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而且那时大陆又正处于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大家都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大陆去,他是在十分绝望的情况下写了《乡愁》这首诗。

余光中说,对他而言,乡愁并不仅是地理的,也是文化的,历史的。他一生诗作中亲情、爱情、友情、怀古等各种感情都写过,一些咏古今人物的作品为数也很多,甚至同样的人物题咏再三者也不少,例如屈原写了6篇、李白写了4篇、苏轼和甘地各写3篇。

“四度空间”以华文联系

余光中一生从事诗歌、散文创作,也写评论,仅在台湾出版的著作就有约50种。写作之外,余光中也从事翻译,在翻译上亦有建树,最广为人知,影响最明显的译作是美国传记小说家伊尔文?史东(Irving Stone)原著的《梵高传》。此外,余光中早年即将王尔德戏剧引介给华文读者,翻译过的王尔德戏剧包括《不可儿戏》、《温夫人的扇子》、《理想的丈夫》等,这些译作目前仍然是市面上王尔德戏剧中文版较重要的版本。

余光中既称自己是文学上的“多妻主义者”,又说写诗、写散文、写评论、翻译是他生命的四度空间。说到这些年悠游“四度空间”的感受,余光中说,不论是写诗、散文、评论或是翻译都是由华文这条线穿起。他以华文写诗、散文和评论,将英文翻译成华文,这些全基于对华文的热爱。他说,“右手写诗,左手写散文”的好处是,不想写诗的时候可以写散文;从事翻译的好处是,不想创作的时候,可以随时提笔翻译。

持续创作至今

许多作家到了晚年都已停笔或是减少创作,但年过80的余光中,创作不但持续至今,而且源源不断。新加坡青年书局两个月前出版的《余光中选集》就收录了他写于60岁至80岁的新诗、散文和评论。

余光中曾说:“我这一生,自从写诗以来,只要一连三月无诗,就自觉已非诗人。”去年,台湾文艺界为余光中举办八十大寿贺寿会,九歌出版社还特意为他出版三本新书,分别为新诗集《藕神》、近十年的文学评论选集《举杯向天笑》以及翻译王尔德的剧本《不要紧的女人》,从三方面展现他近年的创作成果。

余光中的第一本诗集为《舟子的悲歌》,新诗集《藕神》则是他的第十九本诗集。余光中说,新诗集取名《藕神》是为了纪念词人李清照。余光中说,他一向来很喜欢李清照的作品,而山东大明湖畔李清照的纪念祠便取名藕神祠。《藕神》在题材上以咏人为主,书中的六七十首诗,除了以李清照入诗,还写屈原、杜甫、仇英、傅抱石、王攀元、刘国松、董阳孜、江碧波、杨惠姗、王侠军、唯弦、李元洛、杜

十三、林彧、萧邦等。评论选集《举杯向天笑》则取自李白的“举杯向天笑,天回日西照”。刚刚过去的暑假,诗人还一口气翻译了英国诗人济慈两首长达千余行的长诗,其中一首叙事诗长700多行,另一首长400余行。

太太是读者与旅伴

余光中与太太范我存是文坛中著名的恩爱夫妻,夫妻俩经常携手出席各种文化活动,在余光中的作品中,也常会读出范我存的影子。在余光中心里,范我存既是妻子,也是个能够谈诗论艺,相濡以沫的知音。

诗人说,他与范我存有许多共同的兴趣,第一次读到英文原著的《梵高传》即是太太的藏书。翻译这本传记时,他将译文写出来再进行修改,再将初稿给当时的女友范我存看,范我存则一个字一个字的加以抄正。这数十年来,范我存一直还是余光中的第一个读者。

余光中说,他们夫妇还有个共同爱好是旅游,到了国外旅行时经常租车自助旅游。他说:”我们到欧洲时,就是租了车,买一张地图,由我开车,太太看地图,就这样一路自助游山玩水。”

写于1992年底的《风筝怨》即是余光中写给太太范我存的诗作,当时诗人先在英国巡回演讲、朗诵,继而去香港担任新亚书院访问学人,一连在外两个月,非常想家,于是写此诗寄给太太,把自己比喻为一只风筝…… 《风筝怨》 只因有你在地上牵线

才能放我到天外飘浮

这样的一念相牵,鸟所不见…… 沿着袅长的北纬或东经

彼端的一提一引,即便是最轻

都会传到脆薄的游魂

云上孤飞的冷梦,何时醒呢?

风太劲了,这颗紧绷的心

正在倒数着归期,只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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